涼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此地頗冷,晌午較溫,其風景尚佳,而下宿則大劣。再覓一東櫻館,絕不可得。即所謂旅館,亦殊不宏。今此所居,月只八円,人譁於前,日射於後。日日食我者,則例為魚耳。現擬即遷土樋町,此亦非樂鄉,不過距校較近,少免奔波而已。事物不相校讎,輒昧善惡。而今而後,吾將以烏托邦目東櫻館,即貴臨館亦不妨稱華嚴界也。
校中功課大忙,日不得息。以七時始,午後二時始竣。樹人晏起,正與為讎。所授有物理,化學,解剖,組織,獨乙種種學,皆奔逸至迅,莫暇應接。組織、解剖二科,名詞皆兼用臘丁,獨乙,日必暗記,腦力頓疲。幸教師語言尚能領會,自問苟僥倖卒業,或不至為殺人之醫。解剖人體已略視之。樹人自信性頗酷忍,然目睹之後,胸中亦殊作惡,形狀歷久猶灼然陳於目前。然觀已,即歸寓大齧,健飯如恆,差足自喜。同校相處尚善,校內待遇不劣不優。惟往納學費,則拒不受,彼既不收,我亦不遜。至晚即化為時計,入我懷中,計亦良得也。
當時所寫的信件,就比多年後寫的回憶文更接近事實了。
1904年,與仙台醫學專門學校同學合影。解剖學是醫學校的一門重要功課。在仙台,這門課是由敷波重次郎和藤野嚴九郎兩位教授分任的。藤野先生是一位特別敬業的教師,十分關注魯迅這個中國留學生。每個星期,他都叫魯迅把聽課筆記送去給他檢查,給補上脫漏的地方,改正解剖圖的錯誤,甚至日語語法的錯誤也都一一訂正。他極希望這個中國留學生成為一個好的醫生,學成歸國,把新的醫學帶回去。他常常詢問魯迅學習中的困難,給他作個別的輔導。後來魯迅在寫作回憶錄的時候,專門寫了一篇《藤野先生》,滿懷敬意地說:“在我所認為我師的當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給我鼓勵的一個。”到魯迅晚年,增田涉和佐藤春夫為巖波文庫翻譯《魯迅選集》,問魯迅希望選入哪些作品,他回答說:你們選就行了,我只希望把《藤野先生》選進去。
學醫的夢(2)
周作人的《魯迅的青年時代》書中,有一張魯迅1905年春季升級考試的分數單:解剖:59�3;生理:63�3;德語:60;化學:60�3;組織:72�7;倫理:83;物理:60;平均:65�5。在142人中間列第68名。
1905年11月6日仙台醫學專門學校二年級全體同學歡送敷波教授赴德國留影。敷波是二年級組織學實習教師,坐第二排中。第四排右起第五人為魯迅。這成績也就是如魯迅自己說的,“同學一百餘人之中,我在中間,不過是沒有落第。”(《藤野先生》)可是,就是這樣的考試成績,已經引起了一些胸懷狹窄的、有民族優越感的日本學生的忌妒,他們無中生有地說是因為藤野先生透漏了題目,他才考得這樣的成績。他們藉故檢查魯迅的筆記,吞吞吐吐地對他說些冷言冷語,還寫匿名信罵他。這使魯迅非常悲憤,使他更痛感到祖國國際地位的低落令人多麼難堪。他恨恨地說:“中國是弱國,所以中國人當然是低能兒,分數在六十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也無怪他們疑惑。”
魯迅在仙台醫學專門學校只有一年半的光景,1906年3月他就退學了。後來他說,他決心退學,是因為受到一張時事幻燈片的刺激。這事他說過兩次。在《〈吶喊〉自序》中說的是:
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學的方法,現在又有了怎樣的進步了,總之那時是用了電影,來顯示微生物的形狀的,因此有時講義的一段落已完,而時間還沒有到,教師便映些風景或時事的畫片給學生看,以用去這多餘的光陰。其時正當日俄戰爭的時候,關於戰事的畫片自然也就比較的多了,我在這一個講堂中,便須常常隨喜我那同學們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畫片上忽然會見我久違的許多中國人了,一個綁在中間,許多站在左右,一樣是強壯地體格,而顯出麻木的神情。據解說,則綁著的是替俄國做了軍事上的偵探,正要被日軍砍下頭顱來示眾,而圍著的便是來賞鑑這示眾的盛舉的人們。
當年魯迅在細菌學教室裡看到的那張幼燈片後來沒有找到。這是1905年3月20日在中國開原城外拍攝的另一張時事片。這一學年沒有完畢,我已經到了東京了,因為從那一回以後,我便覺得醫學並非一件緊要事,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為不幸的。所以我們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而善於改變精神的是,我那時以為當然要推文藝,於是想提倡文藝運動了。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