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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已煎好了幾塊蔥油大餅子,焦黃酥香。盛了壺清水,一併放在大盤子上端出來,眼神曖昧之中帶著誇讚,上上下下把他打量個不停。薄板木屋子關不住音,木頭臉上微微一紅,神色卻很端正道:“大嫂見笑,家妻臉皮子薄,她出來你可別這樣看她。”
老闆娘嗤地一笑,又轉而嘆道:“你還真是個疼媳婦的,不笑話你們,年輕孩子,哪個不這樣。”
木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我們換的衣服前兩天洗了還未乾透,大嫂能不能借件衣裳給我媳婦穿半日?”
老闆娘慷慨應諾,“這有什麼不能的。”特地回屋裡翻了半天箱子,翻出一件年輕時穿的碎青花小襖,墨藍裙子,抖在臂彎裡道:“你媳婦跟著你奔走,穿著男裝,也沒個姑娘樣子,這兩件衣裳多少年沒穿了,要不嫌棄是舊的,就送給她穿吧。”
木頭道了聲謝,端著盤子回到房裡時,蘇離離裹著被子,酣睡正香,一臉恬淡美好。他放下盤子,將衣裳堆在桌上,餅子放在鐵架子旁熱著,回身燒暖了炭盆。看著她睡容,心中有種祥和寧靜,輕易被她觸發,牽一髮而動全身。曾經的聚散悲喜,他不回想,也不作悔,彷彿天生與她便是這樣,初次相遇便是這樣。
蘇離離又睡了小半個時辰,方緩緩翻了個身。倦餳間睜開眼瞥見他在床邊拂衣淺坐,她揉一揉眼支起身來,朦朧叫道:“木頭。”木頭就桌上包袱裡取出那領狐裘,給她披上,捂得嚴嚴實實,才倒了清水擰了帕子給她洗臉。
狐皮溫軟,蘇離離閉上眼睛仰著臉讓他擦。懶懶的樣子,讓他寵溺之情大盛,湊近在她眉心吻了一下,用帕子緩緩擦過;意猶未足,又在她鼻尖輕啄一口,再用細棉溼帕子輕拭。蘇離離警覺地豎起兩根手指抵在他唇上,“你做什麼?”
“給你洗臉。”他答得天經地義。
蘇離離忙道:“還是我自己來吧。”一把扯過帕子,心裡悻悻地想:等他這樣把一張臉洗完又該滾到床單上去了。
木頭也不去奪帕子,只將她掙鬆開的被子和狐裘捂了捂,回身把盤子端到床邊。蘇離離放下帕子,木頭便端了一杯水喂她喝了一口,輕聲道:“吃飯。”
蘇離離問:“你吃了麼?”
“沒。”他撕下一塊酥香的烙餅遞到她嘴邊,蘇離離張口咬了,厚棉被中伸出手也撕了一塊餵給他。兩人互為餵食,相視嬉笑。
一塊大餅子半天才喂完,擦嘴洗手畢,蘇離離方起身著衣。木頭將老闆娘找出來的那身衣裳遞過來道:“穿這個,老闆娘年輕時的衣裳。你那身髒了,一會撣一撣再換。”蘇離離有些詫異,也沒多說,依言穿好,抬手就要束頭髮。
木頭攔住道:“等等,你換了這身女妝,也算是為人婦了,不如梳個髮髻吧。”
蘇離離奇怪道:“木頭,你到底在搞什麼?”
木頭眸子裡涵著一抹高深的笑,只說:“來嘛,把你扮成小媳婦看看。”說著推她坐下,將她一把頭髮靈活地一攏,梳子輕理,手指潔淨頎長,穿插在髮間黑白相間,奇異的美麗。他三挽四挽竟她一頭青絲攏作個鬆散的墮馬髻,垂偏一側,一縷餘發披肩。
蘇離離把鏡一照,還真成了個俏皮的小媳婦了,不由得失笑道:“這算什麼呀,看著跟老闆娘似的了。哎,你怎麼會梳頭?”
木頭牽了她手往外走,道:“小時候我孃家常閒散隨便梳一梳,我就給她梳著玩罷了,也只能弄成這樣子。”
走到外面時,碎花衫子墨藍的裙子,素簡如蘭卻別有一番韻味,老闆娘眯了眼把她看上看下道:“我的大妹子哎,你這麼一打扮,咱這十里八鄉都找不出一個比你出挑的來了。”說著拉了她手細細打量,半晌方言道:“你穿著這身兒真好。”心裡卻想起自己年輕時候來,不由得幽幽一嘆。
客棧大門上的小門開著,木頭站到門口掠了一眼,對蘇離離道:“我看那裡有個賣針黹的大姐,你去把她的大鋼針都買來,放在流雲筒裡防身用吧。”蘇離離伸頭一看,果然有個婦人提了籃子在那裡坐著。
她眼珠子轉了兩轉,眉眼眯得細細的,覷見老闆娘進了裡間,笑吟吟低聲道:“木頭,我們來打個賭吧,猜猜那位大姐有多少枚縫衣針,誰猜得最接近,下次誰就在上面,下面那個不許動。”
木頭忽的莞爾一笑,“依你。”
蘇離離一時把握不住他眼裡一閃而過的喜色,沉吟片刻道:“小地方人用不了那麼多,我猜有五十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