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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外任的四品知府,能獲得這種殊榮,這在同僚中還是少有的。只因今年夏初,承德府城西郊灤河岸邊,有片土地上的麥苗竟生雙穗,這確是百年少見的奇異。古籍記載上卻把這種奇異稱為祥瑞。玉璣當即表奏朝廷,並選擷了百株雙穗,隨表貢獻皇上。玉璣在表奏上歌頌這是“聖德感天,兆示祥瑞,澤及萬民,普天同慶”。聖上見了表奏,欣喜萬分,當即把百株雙穗分賜朝中大臣,以示聖上願與群臣共沾天恩、同享福澤。同時馳詔承德府,宣玉璣進京陛見。
玉璣回府用過午飯,便叫鸞英去將嬌龍請到他房裡來,將晨早入朝陛見那種極一時榮寵的盛況告她,同時也給她講了一些榮辱興衰和為人處世的道理。最後,玉璣不無感慨地說道:“樹大招風,位顯遭讒,人以殊恩為榮,我以殊恩為憂。想我玉家世代簪纓,先祖捐軀沙場,父親蔭封侯爵,已極人臣之貴,我們作子女的,雖不能繼揚祖業,亦當不貽笑於人才是。”
玉嬌龍心裡明白,哥哥這席話都是為她而說的。她覺得哥哥說得含蓄婉轉,語重心長。她端坐聽著,從哥哥這番談話的用心裡,使她感到一種同胞骨肉之情,同時又體念到了皇恩的浩蕩,玉府的尊榮,父親的權勢,哥哥的聲名。這一切都使她在京城官宦人家中可以睥睨眾眷,也使她成為玉府中的天之驕子。她又想起了她在出走途中所受的種種屈辱。要是那些人知道她是玉府侯門的千金,不管是酒店裡的那群鏢師,還是瀦龍河畔的惡霸陶馱,甚至連李慕白,就誰也不敢那樣對她了。這一切,她都是為了羅小虎才不顧的,也是為了他才招來的,如果他還在,她可以為他而忍受,可他已經死了,一切都成空了。此刻,藏滿在她胸懷的是對自己失去依戀的哀痛和對骨肉的負疚。
玉璣陛見後本應立即返回承德,為了母親的病,他已經在家裡滯留五天了。玉母的病勢不但毫無好轉,而且日更沉重,已經處於彌留狀態。平時給玉母看病的徐老先生,已經不肯用藥,鸞英設法,想起了日前請來與母親看過病的那位梁郎中,似還有些醫理,便又派聽差去高廟請他。過了一會,派去的人回府稟告說:“梁郎中不肯來府。”
鸞英不解地問道:“他為何不肯來府?是否你請得不恭?”
聽差答道:“小人哪敢不恭。那梁郎中原是要來的,小人已經隨他出了高廟,他忽然停步問小人道:”貴府玉少老爺是否任過滄州州官?‘小人應了聲’正是滄州前任州官‘。不知為何,梁郎中就返身進廟,說什麼也不肯來了。“鸞英正詫異間,玉璣在房裡問道:”梁郎中叫何名號?“
鸞英一時記不起來,玉嬌龍一旁插話道:“名巢父。”
玉璣訝然道:“梁巢父。原來是他!”接著,他在房中踱了幾步,又說:“我已料到他不來的緣故了。”
鸞英困惑地望著丈夫;玉嬌龍垂下眼簾背過臉去。玉璣神態慢慢肅然起來,說道:“去年中秋我改調承德回府時,談起過羅虎在德州白天闖入公堂殺死府官孫人仲為父報仇的事情。這位梁巢父原來就是羅虎父親的交好,也是羅虎的恩人。羅虎的父親被害後,孫人仲還欲加害羅虎兄妹,就是這位梁巢父救了他們。羅虎的弟妹也是梁巢父送到外鄉隱匿下來的。梁後來為避禍逃離了滄州,不知去向,原來卻在這裡!”
鸞英性急,反問道:“這與我玉府何干?”
玉璣感嘆一聲,說道:“我半月前看到保定府送來的塘報,說羅虎因在滿城聚眾抗提鹽價,殺官劫獄,已被官兵所殺。因我在滄州時,曾懸榜捉拿過羅虎,梁巢父多是遷怨於我了。”
鸞英委屈地:“你當時懸榜,明是捉拿,實是暗縱,哪能怨你!”
玉璣感慨地說道:“作事全憑天理,哪能儘讓人知。這梁巢父雖只是個師爺,倒也算得上是個忠義之士,實實令人敬佩。”
鸞英見丈夫對他這般稱讚,心腸也熱了起來,說道:“天下多有幾個梁郎中這樣的人就好了。羅虎也算得上是個孝烈的漢子。去年聽你說過,我和趙媽都老惦著他呢!千不該萬不該,他就不該去殺官劫獄,這就犯了叛逆大罪,死了也只落得個壞名聲。要是他去投軍,說不定還能當個副將、總兵。一旦邊塞有事,戰死了也不失為忠臣烈士,還能流芳千古。真是可惜!”
玉璣不勝感慨:“據說羅虎死得也極壯烈。同是一死,泰山鴻毛,相去天壤,令人慨嘆!”
鸞英見玉嬌龍埋頭端坐,默然不語,問她道:“妹妹,何不談談你的高見。”
玉嬌龍悽然一笑:“哥哥、嫂嫂說得極是。他該去投軍。”說完,又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