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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俯身向前,環臂擁抱他,並在他唇上狠狠親了一口。“派屈克,這畫太美了!”
他的臉騰的漲得通紅,她嚇了一跳,猜想他不會是腦溢血了吧,雖然他還年輕?但他笑著伸手把畫板遞給了她,又做了一遍撕紙的動作。想讓她留著。想讓她收好。
蘇珊娜萬分小心地把這幅作品從畫本上撕下來,腦海中某個陰暗的角落裡卻忍不住在想:萬一她失手把它——把她——一撕為二,那會發生什麼狀況?撕的時候,她還留意到他的神情:既無驚奇也無恐懼,他肯定已經看到她嘴邊的瘡不見了,因為自他認識她以來,那個惡性的膿包一直佔據著她面容的焦點,更何況,他還曾精確得如同照片一樣逼真地描畫過。現在那東西不見了——她的手指明示了這一點——但派屈克卻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像是對此毫無意識。看來,結論再明顯不過了:當他把膿包從紙面上擦去的同時,他也從自己的記憶裡抹去了它。
“派屈克?”
他看著她,笑盈盈的。為她的高興而高興。蘇珊娜確實非常高興。即便此刻她害怕得要死,也無法減損一絲真心的愉快。
“你願意為我畫點別的東西嗎?”
他點點頭。在畫板上寫了什麼,再翻轉給她看:
?
她盯著這個問號好半天,才抬起眼睛看著他。她看到他抓著橡皮頭——完美的新工具——攥得那麼緊。
蘇珊娜說:“我想讓你畫的東西,並不存在。”
他歪了歪腦袋,困惑不解。她不得不笑了一下,儘管心在狂跳——奧伊有時候也會這樣看著別人,其實他明白得很,百分百知道你在說什麼。
“別擔心,我會告訴你。”
於是她開始說,極其謹慎。派屈克傾聽著。這期間,羅蘭聽到蘇珊娜的說話聲也醒了。他走過來,在半燃半熄的昏暗火光中凝視著她,接著又看向別處,並突然後退了一步,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這一瞬,蘇珊娜都無法確定羅蘭是否看出了端倪、是否發現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她想,派屈克的魔力強大到足以抹去槍俠的記憶大概也不是不可能。
“蘇珊娜,你的臉!發生了什麼——”
“別說出來,羅蘭,如果你愛我就別說。”
槍俠不再說。蘇珊娜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派屈克身上,繼續描述,語調沉靜卻又急迫。派屈克聽著,她慢慢看到他露出心領神會的目光。
羅蘭主動添了一些柴火,很快,他們的小露宿地在星光下顯得更亮堂了。
派屈克寫下了一句問題,巧妙地寫在剛才那個問號的左邊:
多高?
蘇珊娜把羅蘭拉過來,讓他站在派屈克面前。槍俠大約有六英尺三英寸高。她讓他把自己抱起來,隨後把手掌升到他頭上大約三英寸高的地方。派屈克點點頭,笑了。
“你還要看一個圖案,也必須畫在上面。”她說著,從宿營地的柴火堆裡抽出一根小木棍。木棍在膝蓋上一敲,折成兩端,她留下尖頭的那段。那個圖案,她記得很清楚,但最好還是不要過分執著地追想細節。她感覺到,圖必須準確,否則她想讓他畫的那扇門要麼敞向她不想去的地方,要麼就索性打不開。因此,當她開始在混雜著灰燼的塵土裡畫下第一筆時,她就決定一蹴而就,要像派屈克那樣飛速地畫,絕不停頓一秒,絕不去看已經落筆的部分。只要她有所回顧,她就會反覆斟酌,勢必會覺得有哪一筆、哪一處看來不妥,那樣一來,不確定感就會像病根一樣潛入內心,揮之不去。黛塔——傲慢無禮、滿嘴髒話的黛塔,不止一次作為她的救星顯身——也許就會插手進來,接手這項重要的任務,但她無法指望黛塔一定會冒出來。在內心最深處,她仍然無法徹底信賴黛塔,尤其在這等關鍵的時刻,萬一黛塔只想開開黑色玩笑而闖下大禍,那就糟透了。她也不完全信任羅蘭,他想留她在身邊,也許有足夠多的理由,但他未必徹悟自己的心。
所以她在塵土和灰燼中畫得極快,也不加以複查。於是,從飛馳而過的木棍下浮現出的圖案就是這樣的:
附圖:P619
“找不到,”羅蘭驚得深吸一口氣,“蘇珊娜,這——怎麼——”
“別說話。”她又說了一句。
派屈克轉過畫板,畫了起來。
16
她張望四周,想要找到一扇門,即便羅蘭添了柴火,營火之光亮還是微弱。相對於廣袤無邊的黑暗平原,更是顯得微乎其微。她什麼都沒看到。當她轉向羅蘭時,一眼從他眼裡看出他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