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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克倒是可以異常清楚地聞到他們,至少有十一二人,或許還要多,十六個。他們的身體都是噴發臭氣的絕佳引擎,他們將那股臭味向前推動,彷彿罩在他們前方的是一片骯髒的烏雲。他可以聞到有人剛剛在飯桌上吃了蘆筍;肉味;還有另一人身體里正在滋生的癌細胞發出的壞味道,可能長在那傢伙的腦袋裡,不過也可能是在喉嚨裡。
接著,他聽到三角恐龍又憤怒咆哮了。這一次,回應它的是盤旋在空中的鳥狀生物。
傑克閉上他的——嗯,應該說是奧伊的——雙眼。在黑暗中,貉獺的左右搖晃就顯得更糟糕。傑克仔細地想了一下:如果奧伊必須忍受這些(尤其是在緊閉雙眼的情況下),他肯定會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不如喚他作“暈海的水手巴瑪”吧。
他只想著,奧伊,走啊,盡你全力地走快點。別再摔倒了,可是……用你最快的速度,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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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埃蒂在這裡,他可能會回想起同街區的米斯拉布斯吉夫人:在二月時節的米斯拉布斯吉夫人,一場夾雪霰大暴雨剛剛過去,人行道上結滿了亮晶晶的冰,還沒來得及化成泥水。不過,不管有沒有冰,什麼都不能阻擋她去城堡大街自由市場買每天需要的排骨或鮮魚(但如果是禮拜日,也就沒什麼能阻擋她去做禮拜,因為米斯拉布斯吉夫人可能是合作城裡最虔誠的天主教徒)。所以她就那麼走來了,粗粗的腿向兩邊撇著,裹著的彈力長襪是粉紅糖果色的,一條胳膊緊緊夾著她的小錢包並且擠向她碩大無朋的乳房,另一條手臂甩在一邊,以便保持身體平衡,她埋著頭,雙眼奮力搜尋著某些負責任的大樓管理員清掃出的乾淨通道(願基督和聖母馬利亞賜福那些好人),同樣也小心翼翼留神著可能絆倒她的那種危險的碎石塊,那會讓她嗚呼一聲跌倒,粉紅色的肥大膝蓋跌個粉碎,接著就是個屁股蹲兒,還可能摔成傷背,一個女人當然可能摔斷脊樑骨,一個女人還可能摔得半身不遂呢,就像伯恩斯坦夫人那可憐的女兒在馬瑪歐耐克①『注:馬瑪歐耐克(Mamaroneck),美國紐約州東南部一村莊,是紐約市的一個居民和工業郊區。』遇到車禍後就成了癱子,這種事情是會有的。所以她自然不去理會孩子們(亨利·迪恩和他的弟弟埃蒂通常就會是其中的一分子)的尖哨噓聲,而是走她自己的路,悶著頭走,胳膊向外支稜著以保持平衡,老女人用的黑色硬質錢包在她的胸脯中間被擠彎了,似乎在堅定不移地表態:如果她真的不走運摔了個跟頭,她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死死抱緊她的小錢包、當然還有錢包裡所有的分幣,她會撲倒在這錢包上,就像喬·納馬仕②『注:喬·納馬仕(Joe Namath),著名美國橄欖球運動員,是紐約噴射機隊的四分衛。』成功跑壘後死死抱著橄欖球衝撲倒地。
中世界的奧伊也如此行走在傑克的身軀裡,在地下長廊裡走上一小段之後(至少,對它而言),後面的路也就沒啥不一樣了。惟一的不同點在於:它現在能看到兩邊都有三個小洞眼,大大的玻璃珠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們,還發出低啞的嗡嗡聲。
在他的懷抱裡,躺著一個貉獺,雙眼緊閉著。要是這眼睛睜開了,傑克就會認出牆上的眼睛是些投影放映裝置。不過,估計傑克剛才絲毫沒有注意到它們的存在。
很慢、很慢地走著(奧伊知道他們是在爭分奪秒,但同樣也很清楚:走得慢總比摔倒強得多),兩條腿向外撇著,一條腿拖著另一條腿往前挪步子,懷裡還抱著阿克,阿克被揉成一團壓在前胸上,活像米斯拉布斯吉夫人在冰封的大街上懷揣著自己的小錢包,他就這樣走過了一隻又一隻玻璃眼珠子。嗡嗡聲減弱了。走得夠遠了嗎?他希望是這樣。像一個人類般行走,實在是太困難了,太讓它神經緊張了。同樣,如此貼近阿克的思維機制也讓它緊張。它感覺到心中的衝動,很想扭頭看一眼——那麼多,亮晃晃如明鏡啊!——但他終於還是忍住了。哪怕只是看一眼,都可能令自己被催眠。說不定還有更糟的後果。
它停下來。“傑克!看!看呀!”
傑克想答一聲:好的,卻張嘴吠起來。真好笑。他小心翼翼地把眼蓋抬起來,睜開一條縫隙,接著看到了兩邊的瓷磚牆。瓷磚縫裡有綠草和細微的水沫滋生外溢,非常真實,但這的確是瓷磚。這也確實是一條走廊。他朝身後望去,看到了叢林空地。三角恐龍已經徹底忘記他們了。現在它和暴龍扭打在一起,陷入了你死我活的惡戰,他無比清晰地記得,這一幕同樣來自《遺失的大陸》。波大無腦的女孩倚在西澤·羅梅羅的懷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