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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蜘蛛暴跳而起,腿肢衝著星光密佈的暗夜天空揮舞著,空空衝撞不已。羅蘭的另外兩顆子彈也隨之而去,刺入蜘蛛暴露無遮的腹部、並射穿了身體、再從背部射出,帶出一股黑色的漿液。蜘蛛扭動著倒向一邊,或許是想奪路而逃,但剩下的腿肢卻無力再支撐了。莫俊德·德鄯一頭栽進火裡,撞出四濺的火星,紅紅黃黃一片。他在火焰和灰燼中繼續翻騰,腹上的短硬剛毛已經燒了起來,而羅蘭,苦澀地咧嘴一笑,又開了一槍。垂死的蜘蛛又翻滾出來,背上已沾上了火焰,幾條完好的蜘蛛腿緊縮到一起,扭成一團,接著,漸漸綿軟失力,四散開來。一條腿落在了營火裡燃燒起來。氣味惡臭難聞。

羅蘭這才邁步向前,似乎是為了踩滅草地上被四濺的灰火點燃的火星,但這時候,突然有一聲悲憤的怒吼騰然猛衝進他的腦海。

我的兒子!我惟一的兒子!你把他殺了!

“他也是我的兒子,也是。”羅蘭說著,看向默默焚燒中的怪物。他能夠承認這一現實。是的,他還能做到這一點。

那就來吧!來呀,親手殺死兒子的兇手,來瞧瞧你的塔呀,不過你給我記著——你會在玫瑰地邊上徘徊直到老死,連碰一碰塔門的機會都不會有!我決不會讓你穿過玫瑰地的!在我允許你穿過之前,連隔界空間都將消逝!殺人犯!你殺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殺死了你的朋友們——啊是啊,每一個朋友,包括蘇珊娜,你親自開啟門送她走,如今她已經被割斷了喉嚨,在門那邊死翹翹了——現在可好,你還殺死了親生兒子!

“又是誰派他來找我的?”羅蘭反問頭腦中的另一個聲音。“是誰把那個孩子派來送死的?那隻不過是個孩子,黑面板之下藏著的是個孩子!嗯?你這個紅色混蛋?”

那個聲音沒有作答,羅蘭便將槍入套,接著撲滅零星散火,不讓火勢在草地上綿延。他心想那個聲音提到了蘇珊娜,終於說服自己不去相信。她可能是死了,啊是啊,僅僅是可能,但他相信莫俊德的紅色父親不會比他了解更多詳情。

槍俠下決心不再去想蘇珊娜,接著走向了大樹,那裡,他最後一名卡-泰特垂掛在枝杈間,被刺穿了……但還活著。金邊鑲繞的眼睛以彷彿嬉耍得累過頭的眼神看著羅蘭。

“奧伊,”羅蘭說著伸出手去,明知道有可能被貉獺輕咬一口,他一點兒也不在乎。他猜想,自己倒是有心——當然,不是小部分——很想被咬一下。“奧伊,我們都要感謝你。我要說,謝謝你,奧伊。”

貉獺沒有咬,而是吐出了兩個字。“奧蘭,”他說,隨之一聲嘆息,他舔了舔槍俠的手,僅此一舔,便垂下腦袋,死去了。

11

天光漸起,清晨的光線越發明爽,派屈克猶猶豫豫地來到槍俠身邊,他正坐在乾涸的小溪河床上,坐在玫瑰之中,奧伊的屍體攤放在他的膝上,看起來就像是毛皮圍巾。年輕人輕輕地呵出一聲,似在詢問。

“現在不行,派屈克,”羅蘭心不在焉地答道,手指撫摸在奧伊的毛皮間。那很厚實,觸控起來卻極其光滑。他覺得自己實在難以相信這樣美麗的毛皮下已經沒有了生命,那肌肉還很結實、繃緊著,浸在毛髮間的血跡早已凝固。他用手指梳理著被咬爛、被血汙凝結成團的亂髮,儘可能地梳理順暢。“現在不行。我們還有一整天的時間,我們會順利地到達那裡的。”

不,不必著急;他沒理由不充分哀悼最後一個亡友。老國王的聲音曾經發誓說羅蘭還沒碰一下塔門就會死於老邁。他們要去,這是當然的,羅蘭將會勘查地形,但即使當下他也明白自己所謂的計劃——找到老國王視野中的盲點,從那裡伺機進入塔樓——並非完美的方案,不過是一個傻瓜的希望。那個老傢伙說得那般斬釘截鐵;語氣毋庸置疑。

就眼下而言,那都沒什麼要緊了。這裡,又有一個朋友因他而死,如果說尚且有什麼聊以安慰的話,那就是:奧伊將會是最後一位。現在,他再次成為孤家寡人,身邊只有派屈克,而羅蘭有種直覺,覺得派屈克不會因為槍俠所一貫攜帶的死亡影響力而遭受不幸,因為他打一開始就不是卡-泰特的成員。

我只會害死自己的家人,羅蘭想著,手指依然撫摸著死去的貉獺。

此刻的羅蘭一想到前一天自己用那種口吻對奧伊說話,便忍不住心頭陣痛。如果你想跟她一起走,你就應該在她問你的時候答應下來!

它之所以留下來,該是因為它知道羅蘭需要它的協助?它早就知道事到臨頭時,派屈克會搞砸(當然,這也是埃迪的口頭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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