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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時值黃昏,指標開始緩慢地倒走。

他拿著表看了好半天,被這奇觀深深迷住了,之後他合上表蓋,又看了看細刻的三種符徵:鑰匙、玫瑰和塔。塔身上螺旋形上升的小視窗裡散發出幽藍可怖的光。

他們不知道它還會這樣,他暗想,再將懷錶小心翼翼地揣進左邊的前袋裡,放下表之前,還先摸了摸袋底(他一向如此)以確定沒有漏洞。隨後,他開始做飯。他和派屈克都吃得很好。

奧伊連一口都沒有動。

6

除了和黑衣人坐談的一夜之外——也就是沃特用一副妖魅的紙牌預言悽楚未來的那一夜——棲於乾涸小河旁的十二個黑暗小時是羅蘭此生中最漫長的一夜。遍佈周身的疲乏更深更重地侵蝕下來,直到他感覺自己被一堆巨石壓住了。舊識的臉孔、逗留過的地方都在他倦極的雙眼前一幕幕滑過:蘇珊,義無反顧地騎著馬自鮫坡而下,金色長髮飛舞在身後;庫斯伯特,也如此英勇地從界礫口山坡上飛奔而下,又叫又笑;阿蘭·瓊斯,舉起酒杯高頌祝酒詞;埃迪和傑克,在草地上打鬧成一團,又喊又叫,奧伊圍著他倆蹦蹦跳跳,叫個不停。

莫俊德就在周邊,很近,可羅蘭一次又一次地瀕臨沉睡的邊緣。每一次他都要硬把自己叫醒,瞪大眼睛看著黑茫茫的四周,他知道自己就要陷入無意識的狀態。每一次醒來,他都指望能看到一隻蜘蛛向他俯衝過來,紅色標記映現在肚腹,可他什麼都沒看到,除了奇獸靈光,遠遠的、橙色的,舞動在天邊。也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只有風聲颯颯。

可他一直在等候時機。他忍著。一旦我睡著——只要我睡著——他就會向我們衝來。

大約凌晨三點,他再次憑藉意志力把自己從睡意中拽出來。剛才他瞌睡了,眼看就要睡沉過去。他絕望地放眼四顧,用手背狠狠擦著眼睛,直到視野裡充斥著奇形怪狀的視覺殘留才罷休。營火燒得差不多了,火苗很低。派屈克躺在二十碼開外的一棵三葉楊樹下。從羅蘭坐著的地方看過去,男孩不過是裹著獸皮的一個小丘。至於奧伊,他沒能一眼找到。羅蘭喚了幾聲,也沒聽到貉獺的回應。就當槍俠打算站起來時,他看到傑克的老朋友原來正蜷在將熄的營火所能照到的地界之外,之外一點點——也可能,他看到的只是那雙金邊小眼睛。那雙眼睛凝視著羅蘭,片刻之後又不見了,也許奧伊又把鼻頭拱進前爪間了。

它也累了。羅蘭心說,難道它不會累嗎?

明日之後貉獺將何去何從,這個疑慮在槍俠困擾而疲憊的思緒中油然而生,羅蘭決定不去想。他站起來(累極之際,他的雙手下意識地滑落到他之前疼痛難忍的臀部,似乎期待著發現那兒疼痛依然),走向派屈克,把他搖醒。這費了不少工夫,但最後,男孩的眼睛好歹是睜開了。但這對羅蘭來說還遠遠不夠。他抓住派屈克的雙肩,硬把他拉起來,扶他坐好。當男孩睡意沉沉地又要倒下去時,羅蘭又抓著他搖晃起來。用力地。他眩暈又不解地看著羅蘭。

“派屈克,幫我生生火。”

這起碼讓男孩醒了三分。可一旦營火再次點亮,派屈克將不得不放一會兒哨。羅蘭不太喜歡這個主意,明知道讓派屈克一人守夜會很危險,但由他獨自撐著守完下半夜將會更危險。他需要睡眠。一兩個小時就夠了,顯然,讓派屈克醒一兩個鐘頭還是可以的。

派屈克很樂意撿些木枝扔到火堆裡去,但他的一舉一動活像木頭人——殭屍似的。等火燃起來了,他又退到先前睡覺的地方,胳膊支在骨節凸出的膝頭,與其說被喚醒了,倒不如說更困頓了。羅蘭心想,自己可能要摑他幾個巴掌才能讓他徹底醒過來,但這樣做只會讓悔恨——苦澀不堪的悔意——接踵而來。

“派屈克,聽我說。”他使勁搖著男孩的上身,力道大到他的長頭髮前後飛動,不料幾綹頭髮掉進了他自己的眼睛裡。羅蘭把頭髮撩開。“我需要你保持清醒,站崗放哨。一個小時就行了……只需……抬頭看著我,派屈克!看著我!上帝啊,看你敢不敢當著我的面再睡著!你看到那個了嗎?離我們最近的、最亮的星星?”

羅蘭手指的是古母星,派屈克立即點點頭。現在,他的眼裡亮起一絲興致,槍俠覺得事情有苗頭了。一那就是派屈克特有的“我想畫”的表情。如果他能坐在樹下,對著最高大的那棵三葉楊西頭枝杈間閃耀的古母星畫畫,估計能讓他保持清醒。要是他全神貫注,也許能醒著到天亮。

“這兒,派屈克。”他讓男孩背靠樹幹坐好。硬硬的樹幹上還有很多節瘤——羅蘭希望如此——這種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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