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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政殿。
在承受過皇帝的雷霆怒火後,京衛軍統領常珂上前小聲稟報他們查得的火器庫起火爆炸緣由,西南角那一塊靠近外城,成片的茅棚屋一幢連著一幢幾乎沒有縫隙,住的全是京中最底層窮苦的三教九流之士,起因是有人家中煤油燈翻倒起火,燒著了屋子,昨夜酉時過後起了大風,風勢過猛,很快那一片的茅棚屋全部陷入火海中,火勢蔓延至火器庫,這才引得庫中彈藥爆炸。
兵部火器庫爆炸後整個西南角內外城幾乎夷為平地,死傷慘重,升起的黑煙籠著整片京城的天,至今早仍未消散,即便在這皇宮裡,走出議政殿去看,外頭同樣是黑雲罩頂、煙燻繚繞,天子腳下發生這等事情,乾明帝怒火之盛,可想而知。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告訴朕,這其實是一場意外,是天災?”乾明帝怒不可遏。
常珂深垂下腦袋:“臣失職,西南外城屋舍構建太過密集,遠超規制,火勢蔓延過快,京衛軍沒能及時將之撲滅,以至火器庫起火焚爆,請陛下降罰。”
工部部官在同一時間變了臉色,常珂這話擺明要將禍首推到外城屋舍建制不合規上頭,整個京城的房屋、橋樑、道路、溝渠規劃都歸屬工部,出了這種事他們難辭其咎。尚書楊學臨趕忙出列解釋:“稟陛下,外城屋舍瓦房規制大多自前朝沿用至今,數百年未曾有過大變化,且如今外城有丁口八十萬之巨,尤其西南邊那一塊,自先帝時起便用作安置流民,住民魚龍混雜,多七八口之家擠住在方寸茅舍間,要將之分散妥善安排,實非工部力所能及。”
楊學臨不是傻子,輕易怎會願意背上這麼大一口黑鍋,乾明帝面色鐵青,流民安置這事確實不是工部管得了的,西南外城那一帶人丁密集並非一朝一夕之事,先前就有內閣大臣與他提過其中隱患,但連他這個皇帝都想不出好的解決辦法,其他人顯然更沒主意。
謝朝淵斜眼睨向身側謝朝淇,見他神色鎮定自若,彷彿事不關己,又看向殿中還在吵嚷的群臣,輕眯起眼。
很快有都察院御史上前,打斷了眾人爭執,彈劾的卻是京兆府衙門,說數日前曾有外城平民去京兆府衙門鳴冤擊鼓,後被趕出來:“臣今日特地提起這樁事,是因那鳴冤擊鼓的苦主恰是昨日外城起火源頭肇事者,事情過於巧合,其中或有什麼聯絡,還請陛下下旨徹查!”
話音落下,殿中一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京兆府尹頂著乾明帝冷厲目光滿頭大汗出列:“是、是有此事,當日那人喝醉了酒,神志不清,說話顛三倒四的,臣以為他是要鬧公堂,這才命人將之趕出去。”
乾明帝緩緩掃視殿中神色各異的群臣,面色愈加晦黯,他沒再訓斥人,命了三法司共同徹查事情,直接退朝。
辰時之後天色終於清明瞭些許,依舊能嗅到空氣中隱約的煙味,謝朝泠靠在亭邊漫不經心地餵魚,今日冒頭的魚都少了許多,也不知是天太冷,還是被這揮之不散的煙味燻到了。
謝朝淵走上前,幫他捋了捋大氅領邊的銀狐毛,謝朝泠回頭,見到他略微意外:“我還以為殿下今日會晚些回來。”
“陛下被氣到了,交代了事情就先退朝了。”謝朝淵隨口說完,朝外看了眼,湖面都快結冰了,難怪沒魚。
謝朝泠問他:“昨夜,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謝朝淵伸手撥了撥他鬢邊沾上的一小片黃葉,淡道:“據京衛軍初步核算,有兩千多人,大多是外城的平民,被火燒死的,內城火器庫附近沒有民居,反倒好些,也死了些兵丁。”
謝朝泠輕出一口氣:“兩千多人……”
謝朝淵盯著他黑眸,那裡藏著悲天憫人,他們這些兄弟中真要論起來,謝朝泠確實是最適合為人君的那個。
謝朝泠皺眉:“殿下,你早知這事?”
謝朝淵道:“知道。”
“是你告訴的淮王東山營的事情,所以他設計了這一出,之後三法司就會查出起火不是意外,是那苦主被東山營放的印子錢逼得走投無路、求告無門,選擇了自焚,結果卻燒了整片街坊還炸了火器庫。”
謝朝泠說得篤定,謝朝淵沒否認:“我告訴了他事情,怎麼做是他選的,他大可以直接讓御史彈劾東山營便是,我也沒想到他敢這麼做,老四這個人,從前膽子小得很。”
謝朝淇這人,大概從江世沒了之後,就徹底瘋了,兩千條人命在他眼裡不算什麼,恰恰是這兩千多條人命和爆炸的火器庫幫他將這事徹底鬧大。
“之後三法司查明事情真相,陛下必會藉機將東山營從上到下擼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