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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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很快就會變成塵埃,溶為土地。到丘陵的深處去。”他一邊說著一邊掘著土往土坑裡送去,陪我站在父親的墓地上的男人,自始至終地陪同我,直到墓地合攏為一個圓圈,直到圓圈在夕陽西下時變得一片模糊。
沒過多久,我即將離開縣城了。正像他所言說的那樣一種前景,我是絕對要離開縣城的,沒有不走的可能性。這也是我的掙扎,像一隻籠中小鳥兒不斷地跳起來奔出竹籠的命運。當我已經在整理行裝時,他又來到了我旁邊,我生活中任何一樁事都會被他看見,並因此被他所觸控,所預測過了嗎?他似乎又看到了我的另一種未來,他說:“你將拎著這隻手中的箱子,獨自經歷孤單,你以後,承載的不是熱鬧而是孤單。”
這些話出自一個在我的生命中存在過又消失的男人嘴裡,今天想起來彷彿是一個巫師的聲音,而在那些片斷似的日子裡,無論是圍坐在一團黃昏的殘陽之中,還是站在墓地上掘開潮溼的泥土,他都從未期待過從我身上得到什麼現實的承諾。而且他從未在我和他之間預測過未來--這未來對我們來說只是回憶而已。就像我此刻生活在與他截然不同的地帶上,就像他因燃燒而變成了碳,而我因燃燒變成了灰,這是兩種不同的命運,而我依然記得他拎著箱子送我走的那一次。他說:“你該走了,你早就應該走了。”他彷彿從未想把我留住。因為沒有任何留下我的可能性,在他的預測中,我就是那隻孤單的鶴,不斷地飛起又落下。他就從預言中看見了孤單的我,而他呢,我離開之後的第二年就結婚了,幾乎跟那個女人沒有談任何戀愛就進入了婚姻,他依然做警察,拉小提琴,講故事,練書法。偶爾在我父親的墓地上會出現他的影子。這一切都是透過別人告訴我的。
1992年 金沙江邊的男人
在拐彎的金沙江邊,1992年我準備迷失自己,我想迷失自己已經很久了。1992年,我30歲,穿越了許多地圖冊上的互相雷同的城市鄉村後,我來到了地圖冊上最彎曲的一個地方想把自己迷失的全部理由最後剩下的是一片虛無,而當我離金沙江越來越近的時候,在我同乘的車廂裡,也有一個男人下了車廂。他撐著兩架照相機,那看似像石頭般沉重的照相機,
如果挎在我身上,似乎會使我萎縮下去,而挎在這個男人的身邊,卻會使他變得高大起來。在這車廂裡除了我和他看似像旅途者之外,別的人都是居住在金沙江邊的人。我從視窗看到了這個旅途者,這個攝影者已經順著金沙江邊的一條小路消失了。而我正在選擇著我下車的地方,它應該是一座峭壁或者是一座觸手可以觸控到的崖道。我為我的這次迷失設定過種種眩暈的時刻:比如,當我立在崖道上往下看去時,我看見的可能都是人出生時看見的蔚藍和沉入在蔚藍之中的歡快和睡眠,我看見的應該是羽毛似的懸空落下,輕盈地落下,毫無疼痛的落下去,直到落在深淵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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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男人的故事(6)
然而,金沙江邊的一條彎曲的幅形吸引了我,我下了車,這正是七月,金沙江邊最灼熱的季節。在乾燥不堪的地帶上行走,很快就會使我變得口乾舌燥,而在這樣的時刻,我似乎已經忘記了想迷失自己的那種慾望。
口渴症使我想急促地奔往金沙江,那一時刻,我忘懷地奔跑著,只想嚐到一口水,滋潤一下喉嚨,就在我奔往金沙江邊時,一個男人擋住了我,他正是挎著相機的攝影師。他以為我想從金沙江岸的一塊小石頭上跳下去。那並非是我為自己設定的跳臺,然而,我現在遺忘了這個跳臺。這危險和極樂世界般的跳臺變得無關緊要,致命的是口渴,我出門時就忘記了帶上任何礦泉水,我也沒帶任何麵包,我只想讓自己做一個真正的迷失者。在我設定的迷失裡:身體和靈魂縈繞在一體時,時間突然消失了,當一個人被時間所遺忘時,也正是一個人的靈肉達到某種境界的階段。
這境界或生或死,全由上蒼來作判斷。而此刻,口渴症使我倍受折磨。一個男人阻擋住我並問我為什麼不顧一切地撲向金沙江?我開始清醒,我又回到了那種期待已久的迷失過程中,我大聲說:你為什麼出現,我的生活與你無關。攝影師從此刻開始像金沙江地帶上的一個巫師樣跟蹤著我,並跟我保持著適度的距離。
我忘卻了口渴症,只想擺脫他的影子。我沿著金沙江畔走著,這寂寞的彎道,這無邊無際的被仙人球所籠罩的世界,並不存在一個迷失自我的天堂世界。因為他的影子就在身後。後來,我餓了,我口渴得更厲害了,我突然回過頭去,他遞給了我一塊麵包,一瓶礦泉水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