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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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女人有可能憑著這根柺杖就會讓她置入無底的深淵,就在這時,就在這危機時刻,一個男人突然從平臺上竄出來,不顧一切地速度像箭一樣快速,她的身體顫慄著,男人已經上前擁抱住她。我聽見那男人在起伏中搏動的心跳,我聽見了那男人擁住她身體時狂熱之聲:你想跳下去,對嗎?然而,即使跳下去也無法解決你絕望的問題,為什麼不相信時間呢?有了時間你就可以感受到生命的變幻……
男人這麼一說,那女人的身體彷彿就被拉回來了。漸漸地我感覺那僵硬的、冷漠的、無助或絕望交織的眼神恢復著一絲溫馨,是那個男人的手把她拉回到了現實,她的身體一邊支撐著柺杖,另一邊支撐在男人的身體上。男人要把她拉回離懸崖越來越遠的地方。
往金沙江畔跳下去的女人,因為無人拉住她,所以,她跳下去被樹枝掛住了,而這個女人卻被一雙手拉住了。她又重回到她的世界。她就住在旁邊,是我的鄰居,我漸漸地才弄清楚,她遇上了一場車禍,有可能她會失去一條腿,所以,她被這種絕望籠罩著,奔向了平臺,奔向了她所看見的懸崖。從那以後,我經常看到那個男人貼著她的影子,在樓下散步,那不是一種和諧的、舒服的散步,那是一種選擇,每一次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時,我都會感覺到那個男人正釋放他全部的愛幫助這個女人戰勝恐懼和絕望;或者正竭盡全力地幫助這個女人選擇她生命中的一種可能性:終於,我看到一輛計程車載著他們。一個多月以後,他們回來了,女人已經失去一條腿,一條左腿。當我的目光與她的目光相遇時,我看到的不是紛亂的繁絮,也沒有看到絕望的深淵,反之,她對我微笑了一下,男人正扶著她上樓去。
沒過多久,她安裝了一條假腿,她不再需要拐杖了,有一天午後,我又到了平臺上晾衣服,我又看到了她站在邊緣,我咳嗽了一聲,以此讓她回過頭來,她果然從平臺上回過頭來對我笑了一下說:“從平臺上我可以往下看,我可以看到我男人騎腳踏車回來的那條小巷,它是多麼窄小啊,我已經看見他了……”這種期待已經使她變成了另一個人,時間賦予了她愛情的期待,時間改變了她的身體時也賦予了她活下去的繽紛。
1995年 峽谷中滾動的草帽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我和許多人都會唱日本電影《人證》中的主題曲:“媽媽,我的那頂草帽。”這首歌帶給了我持久的縹緲的一種意象:一頂草帽往深淵飄去,猶如去追趕母親的聲音。當1985年,我置身在金沙江畔的一座大峽谷深處時,突然起風了,呼嘯而來的熱風突然間吹走了我頭上的那頂草帽,我的朋友和我剎那間都想在峽谷中追回我的那頂草帽,整個畫面上出現了《人證》中的意象。在一座褐色的大峽谷深處,我和朋友就像兔子或山羊一樣在起伏的坡度上彎著腰力想追回我的那頂草帽。
那是一頂淡黃色的草帽,風依然呼嘯著,它在山坡上沿著荊棘在滾動,似乎沒有一種力量可以絆住它;它肆虐而瘋狂地朝前滾動而去彷彿唱著歌,被一種呼嘯中的旋律所擁抱而去……我和朋友已經追趕到了峽谷中最危險的一座懸崖邊緣。朋友突然抓住我的手說:“放棄吧,讓我們放棄這頂草帽吧。”於是,我們立在懸崖邊緣,那頂草帽依然在往下飄,因為是縱深而去的懸崖,所以,我們可以憑著朝下俯瞰的身體,觀看到那頂草帽的命運,毫無疑問,那頂草帽已經離開了它的女主人,朝大峽谷的深淵處奮力飄去,這就是草帽的命運嗎?
《人證》中的意象憂傷地出現在我眼前,我不斷地哼著那隻主題曲的旋律,就在我們從峽谷的山頂繞回峽谷的低谷期時,我突然感到了那頂淡黃色的草帽在晃動,它就掛在峽谷的中段,就好像一團怒放的野菊花。然而,要攀到崖上去尋找草則必須走許多路。在雲南的山岡上,你看上去顯得很近的距離,往往需要走很遠的路程,我妥協地對朋友說:“放棄吧,如果我們要找回那頂草帽,要三至四個小時,到時候,我們天黑也到不了旅館。”朋友覺得有道理,並寬慰我說:“我們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