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再講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當時,李根源終不能釋然驟信亂塚之墳為香光父子之塚,便在村人中詢根問底,又遍尋全山未得蹤跡,折至村中於董姓桑園邊得一碑,乃香光曾孫為山興訟之刻石,字半模糊,大意謂康熙間香光另一曾孫不肖,盜賣山地與沈某。訴吳縣批准治其曾孫及居中人潘某罪,永遠保護墳山之意。李根源正於意猶未盡之時,輿夫附耳來言,懼湖盜來求速走,這才罷休。
上個世紀的事情,六七十年過去了,如今土堆依然,心中產生的疑問,也和李根源當初一模一樣。
李根源那天離開董墓後又去了曇雲庵(疑即為現曇花庵),最終登法華嶺眺望湖山形勝,長沙、葉山諸島陟入湖中,風景絕佳。是時東南風飈起,湖濤洶湧高數丈,迎面撲人而來。當時慨嘆:“海寧觀潮亦不是過”,“光福諸山當以此為最勝,石壁次之,餘則遜此遠矣!”
可惜我未能親眼一睹那場“海寧觀潮亦不是過”的太湖潮湧,這天下午在漁洋山麓看到的太湖,是波光夕照中寧靜的白玉盤。
歸來夜讀清沈德潛《遊漁洋山記》,十分的有趣有味,特錄全文如下:
漁洋山,王阮亭尚書取以為號者也。山在太湖濱,從元墓山(即玄墓山)還元閣望之,如履舄在几案下,可俯而拾。予愛山之名,欲往遊焉。取道米堆山錢家坎上陽村,一路在梅花園中,花光湖影,瀰漫相接,煙雲往來其間,欲動欲定。沿湖濱行,灣環回折,始疑其近,久而逾遠,過十餘里入漁洋灣,董文敏歸骨於此。居人如鹿豕狀,見餘至,以遊人不到處,甚駭。繞灣而行,又三五里,漸入漸深,窅然無人。登山之巔,全見太湖。湖中群峰羅列,近而最大者為西洞庭,相望者為東洞庭,遠而大者為馬跡,其餘若沉若浮,倏現倏隱,不可名狀,三洲依約在目前。巔頂別徑而下,樹木叢雜側身低首始免攪I。入曇花庵,庵有老僧,長眉捲髮,若身毒國人,見客無酬接禮。問以王阮亭尚書曾至此間留遺跡與否?僧言幼即掛瓢於此,垂七十年,不見有官人至此,亦不知王為何如人也。因思阮亭為風雅總持,語妙天下,而手版匆忙,未及親赴林壑而領略其勝者,又無詩筆通靈足以發揮湖山之勝者,古往今來如此者可勝數耶?悵然久之。山相接為法華、為盋盂,以日晚不及更遊,仍從漁洋灣覓故道歸。於時,村落中炊煙浮動,白雲欲還,遙望梅花林,如殘雪滿山,而斜陽一抹滉漾其際,倍覺冷豔可愛。久之,返還元閣,將昏黃矣。燈下濡筆作記,如東坡所云:清景一失後難摹也。(《光福志》卷二) 。。
波光夕照中的漁洋山,你還能安靜多久?(3)
我那天由漁洋灣返回時也是黃昏,太湖正紅日西墜,蘆花如畫。而漁洋山谷則薄暮初升,山野一分分融解,漸隱入一層輕煙淡霧之中。夜將降臨,湖山蒙上了一抹冷色,山塢曠野裡浸滿了從湖面溢漫而來的水一般的清涼。
想起從北京、從臺北、從海內外、從四面八方來的人們,一次次提議修復董墓,表達建造董其昌紀念館的熱望。禁不住在臨行前又一次回望漁洋灣,那廣闊寧靜,在暮靄中蔥蘢一片的山塢。不由覺得,若真的在這山塢中出現大片新建的巨塚與神道,豈不太煞風景?倒不如像現在迴歸自然,隱於深塢之中來得愜意呢。
隱隱有些擔心:波光夕照中的漁洋灣,你還能安靜多久呢?
三個多月過去了。
次年4月末,又是一個週六的上午,我想看看春天的漁洋灣是什麼樣子,就去了。
那天上午整整兩個小時,我獨自在漁洋灣的大塢裡走來走去。淡淡的陽光。涼爽而無絲毫寒意的野風。滿塢鮮嫩的新葉和黃的菜花、紅的杜鵑、白的不知名的草花,象無數盛裝的佳賓,不期然在瞬間擠滿了原本空曠寂寥的大客廳,讓人目不暇接。
伸開雙臂將一灣綠潮擁在寬闊胸懷裡的漁洋山,也早換上了青翠的新裝,一眼望去,這時候的漁洋山和漁洋灣,真的是新鮮欲滴啊。(20…6)
到處是新鮮的小銀杏樹林,葉片從新綠裡透著乳黃。在有些山凹裡,還有成片的菜花仍在開放,黃澄澄地亮在青黛色的山影和清水般漫溢的綠野之中。在一座小山坡上,芳草茂密的背景,突出了兩株小紅楓的妖豔。
當山川和大地被植物的春潮所脹滿,結果是除了綠意撩眼,其餘什麼都被淹沒了。我從東到西,又從西到東,拉網般地在塢裡來回走了兩遍,卻始終無法重見上次找到的由吳蔭培立碑的董墓,觸目之處皆是密密叢叢的綠潮,高些的是銀杏幼苗,低伏的是茶樹,那桑林竟一時找不到了,到處是伸枝展葉的新綠遮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