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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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來談起的恨呢,便是有,那也是當時當日的事兒了,日子久了,連老奴自己也記不太清了……”
此番話說完,終究還是催動起自家情腸,嬤嬤不由幽幽發了一嘆,喉中也不由含上些淚意,卻又在微一抬首間,便不著痕跡的,重新撫平了下去。
我抬頭望向泛光的窗欞,待了片刻,輕聲又發問道:“那麼,嬤嬤您可曾也想過,若當年孝端皇后沒有去那個地方,不做什麼人上之人,又或者大行皇帝愛她不過一兩分,兩三分,沒有將萬千的寵愛集在她一人身上,那麼她後來的歲月,可會過得有些不同?”
忽聞牆角的自鳴座鐘叮噹報時,鐘擺催動金石之音微微嗡鳴,聲聲撞擊激得銅盆中水,也微微泛起波紋來,眼見妝臺上插瓶的一朵欺霜勝雪的大麗花,也似受了驚嚇一般,花蕊顫了幾顫,終是噗的一聲,從枝頭直直墜落下來了。
良久之後,嬤嬤才彷彿醒轉了過來,再開口時,舌尖彷彿含著顆黃蓮,眉頭苦澀的緊緊揪成一團:“這些話,要是十年前有人問來,老奴只會說‘主子的事情,做奴才不敢妄自揣測’,而今日既是姑娘來問,老奴若再要如此回答,那便是矇事兒的假話了……十幾年了,當年那些人物,如今早已老的老,死的死,塵歸塵,土歸土了,本來不過是月光過水麵,既不留影兒,又不留聲兒的事兒,可老奴枉自修行了這些個年頭,卻還是修不盡命裡帶來的冤孽,每每夜裡閉上眼,總還是能看見當年那些人兒、事兒、景兒,還跟在昨天似的,走馬燈一般在老奴眼前輪番兒打轉……”
抬眼望去,嬤嬤的眼睛在陰影裡微微眯起,彷彿是望在空中,又彷彿盯著我看似的,說話之間,竟微微蒙上了層淚光:“姑娘您可知道,當年大行皇帝還在的時候,也曾問過孝端皇后相似的問題……”
嬤嬤此刻說話的聲音,微微帶著沙啞,聽得我心頭不覺酸楚上來,輕輕抬頭朝她看去:“大行皇帝那個時候,總愛在子時過後,一個從人不叫,孤身一人登上太和殿前的白玉御階,面朝東邊兒,昂首迎面吹著夜風,默默的一個人想事兒,常常這麼想啊吹啊的,一呆就呆了大半個晚上。那時若有人望過去,必能瞧得出他那一雙眸子,自內往外,滿滿含著困惑和迷惘,把白日裡那些強撐著不肯顯露的,滿心鬱積著的煩悶,只能在此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吹著風,一點一點的,在心裡悄悄的磨礪……”
“老奴那時看在眼裡,心裡也明白,撇開萬乘之君的身份不提,眼前這個吹著風的男子,不過還只是唇邊留著新長的胡茬兒,趣青頭皮泛著光彩,辮梢兒上拴著長生結的,未滿二十的孩子,而治理天下撫育黎民的這副重擔,卻早已壓在他一人那,瘦削的肩頭上了……”
“不知有多少次,孝端皇后總要帶著老奴,親手捧著件大毛衣服,悄悄躲在廊柱後面,遠遠的望著大行皇帝,也不知有多少次,眼看著他被風吹的連聲咳嗽,在方磚地上急急來回踱步,煩擾起來硬生生以拳擊柱,孝端皇后總是難受的縮著身子,把臉死死埋進手裡,強忍著不敢哭出聲來,有時實在忍不住了,便會緊緊拉著老奴的手,邊哭著嘴裡邊輕聲念著:‘若不是因為我,他便不用受這麼些苦了……’”
“又不知有多少次,在花架下,在書桌邊兒,大行皇帝和孝端皇后相互依偎坐著,任腮上的眼淚,撲落進彼此的臂彎裡面,大行皇帝總會輕輕說著:‘若當年朕沒有一意孤行,不管不顧的把你召進宮來,你如今,也便不用受這些煎熬了……’而孝端皇后總要止住了淚水,笑著說道:“若果當真有這麼一天,清晨我一睜開眼,枕邊卻不見你的臉龐,那麼將來的日子,無論再多安逸都好,對我來說,不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漫漫長夜而已……”
“他們兩人,就那麼緊緊依偎在一起,說著說著,一齊大聲發笑,繼而又一齊痛哭落淚,哭哭笑笑的擁成一團兒,卻又一時雙雙止住了話語,只靜靜的,深深的凝視進彼此的心底裡,彷彿生怕因少看了一眼,對方便會憑空消失,再也尋不見了一樣……”
“老奴從不曾知道,原來這世上的男女,竟是可以這般深切的用情,卻偏又是這般,叫人可憐的……”
“這樣好的一對小人兒,若生在平頭百姓家,那便是一對兒天成佳偶,若生在文人雅士家,那必是一雙並蒂蓮花,然而造化卻總是作弄無常,偏叫這一雙苦命的鴛鴦,託生在這帝王家裡,國事既是家事,家事既是國事,冥冥中命數註定,今生今世,他們兩個人,終是不能廝守到白頭的了……”
一滴清淚順著鼻翼,緩緩落了下來,嬤嬤停下話語,微微別過臉,抽出帕子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