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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起長嘴銅壺往臉盆注水的聲響,長長短短,一聲迫著一聲,顯是綴彩等的不耐煩,終是忍不住催促起來。
我擰過頭去,看見繡禧剛端進來的一碗紅糖薑片水就在床頭,薑湯性暖,入口卻極辣,倒是把屋裡攢了一夜的炭火氣驅散了些,掙扎著靠起身來,有心要嚐嚐,拿起來方覺著這把特特換上石榴花樣銀勺比昔日用慣了的鈞窯瓷勺沉了不少,一個手軟把持不住,湯匙重落回碗裡,濺出幾滴糖水落在手背上,心裡不覺一慌,身下難免又滲了幾分潮意出來。
越性放下勺,捧起碗來一飲而盡,舌尖只覺紅糖苦香薑湯辛澀難以克化,沿著嘴角滑了一道出來。趕忙向枕下尋著手絹,一時掏出來,卻不是家常裡用慣的那條,不知何時已是被換上了這條紅線鑲邊的,細細密密的針腳咬著水紅的萬字,犬牙交錯一路下去,“錯到底”的針法,好像倒有無盡的福氣一眼看不到頭。
這應景的帕子,看的眼花繚亂的辛苦,臉上終究掛不住薄薄一層的臊,簾子“當”一響,趕緊把臉埋在帕子裡,只作沒知覺的睡著。
進來的腳步沉,像是綴彩的小腳步穩穩當當。一陣梔子花氣息捲進羅帷,聽得紅銅水盆落在架子上隱隱有水聲,想來終是等不及了,自己打發自個兒端進洗臉水來催了。
梔子花香濃媚,不覺被燻得氣都短些。身邊這四個丫頭中繡禧和紋錦是額娘指給我從小服侍的,小時候因一次不小心摔傷了胳膊,瑪法氣急,當庭打了她們每人一頓板子,從此後只是小心陪小心的伺候,一句玩笑話不敢有。織瑞和綴彩是老太太賞給的丫頭,自我五歲時才過來伺候。老太太一向體恤下人,寵得這兩個丫頭東屋西屋出了名的高嗓門,到了我跟前也是該怎麼的就怎麼的,今兒個織瑞捱了五孃的排揎,想來必是憋氣,綴彩和她焦不離孟的,必得幫著尋個法兒找補回來。
暗歎了口氣,推被披衣,綴彩上前擺好軟緞繡鞋,家常裡的我只是素茜軟鞋,穿久了甚合腳,今天換上一雙粉緞硬木底的映日並蒂蓮,踩上去分外的生份。走到水盆邊。綴彩上前將中衣袖兒替我挽起,用寬頻子束起額前碎髮,摘去腕上扭絲釧,搭起手巾細細的洗完,又換上方幹手巾,略抹一下就引到梳妝檯前坐下,解下發帶,披上狐襖,綴彩打散我的頭髮,用犀角闊齒梳先粗粗通一遍,再拾起黃楊篦子輕輕颳著頭皮,再用牛角平齒梳梳理編織成辮,我的頭髮自五歲後就沒動過剪子,現在披散下來總可齊腰,生得又極多,每天綴彩梳理總不免嘀咕兩句,今天卻安靜的很,只是一下一下的,輕輕從上到下的梳著。
我不去理她,自搬過鏡子來。銅鏡裡,我早已醒的雙目炯炯。眼睛大而圓,眉色黛而濃,膚色瑩白,一顆痣點在眼下,飽飽鼻頭正襯櫻桃小嘴,鵝蛋臉龐圓弧明潤。不待我仔細觀瞧,只聽耳邊綴彩一聲脆喚“奴婢斗膽”,還不待我來得及反應,便自說自話掰過我的下巴,自梳妝檯上拿過一把眉妝刀,不由分說為我修剪起眉毛來。
我被嚇得心頭一跳,又一動不敢動,只得直直挺在繡墩上任由她擺佈。好容易等她鬆開了手,我回頭照鏡,卻見鏡子里人影驚魂未定,待分辨清楚,須臾間又歡喜起來,綴彩手藝果然得好,我本眉色偏濃,經這番修整,卻成了兩道精緻遠山眉,英氣勃勃又不乏女兒嬌美,彷彿整個臉龐也生動起來。不待吩咐,綴彩又開啟胭脂盒點了我的唇,略撲了些粉,颳了劉海,束上一串妃色子母珍珠墜角垂在辮梢兒,用竹剪刀剪下一支海棠插在鬢邊,端詳了片刻,又尋了往匣子裡尋了對兒雙飛蝶的耳墜戴上,這才丟開手自去收拾水盆了。
一直等在門外的紋錦和繡禧進來,紋錦捧著件桃色袍子,門襟袖口飛針走線繡著紅白兩色桃花,嘴裡齊聲回道“啟稟姑娘,這袍子是姑太太剛打發人送來的,因老太太瞧著顏色還好,特送過來姑娘穿上試試,要是合身,就穿過去叫老太太也瞧瞧。這會子二房福晉和姑太太都在老太太屋裡說話呢。”
我趕忙站起身來斂手聽完,嘴裡稱:“是”,算是回了話,抬起臉來吩咐眾人快些伺候穿衣,這邊繡禧急急忙忙開啟櫥子,找出條素底繡粉桃花圍巾給掖在門襟上,我自換了鞋,扶一扶髮髻,見織瑞從門口小步跑進來,端上杯□,略喝了一口,再對著通身穿衣鏡照了照,邊整衣襬邊邁步出門道:“紋錦和織瑞跟著,帶上手爐,多帶著點金瓜子,把昨個兒新蒸的點心裝盒戴上。”也不管身後一片忙亂,待走出門口,又不禁站下,天氣轉晴也暖和了,院子裡的凍土已是化了,綠油油的冒出一片地衣,抬眼看見紫玉蘭的枝上抽出幾支嫩芽,毛茸茸怯生生的,叫人忍不住地喜歡。我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