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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動椅子,好像又推回了已消逝的過去時光,我們又開始圍著那早成為塵土的婚宴慢慢地兜圈子。在這陰森森的房間中,椅子上坐著一個殭屍般的人,用眼睛死盯住埃斯苔娜,而埃斯苔娜卻如出水芙蓉一般,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光彩奪目、美麗絕倫,也更使我心蕩神迷。
時光就是如此流逝,用餐的時刻就快到了,埃斯苔娜離開我們幹她自己的事去了。我推著椅子在長桌的中部停住,郝維仙小姐從椅子中伸出一條衰弱乾枯的手臂,把手提成拳頭放在已經發黃的桌布上。埃斯苔娜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張望,郝維仙小姐則舉起手對著她做了一個飛吻,神情之熾熱好像要一口把她吞掉,說來也真可怕。
埃斯苔娜出去後,剩下我們兩人,她轉過臉來對我低語道:
“她美嗎?她風度好嗎?她生得豐滿嗎?你愛她嗎?”
“郝維仙小姐,誰見了她都會愛她的。”
她伸出胳膊摟住我的脖子,把我的頭摟到她面前,坐在椅子上說:“你愛她吧,愛她吧,愛她吧!她是怎麼對待你的?”
我還沒有回答(其實我感到這個問題實在太難回答了),她卻又說道:“你愛她吧,愛她吧,愛她吧!如果她喜歡你,愛她;如果她傷害你,也愛她;即使她把你的心撕成碎片,還是要愛她——慢慢隨著年齡的增長,你會更堅強,心碎也會更痛苦——你要愛她,愛她,愛她!”
我從來沒有見到過她如此滿懷情感、熱切急迫,我也從來沒有聽她說過如此的話語。在她說得情緒激動時,我感到她那隻摟住我脖子的細細手臂上的肌肉在微微顫動著。
“皮普,我告訴你,我收養她是為了有人愛她;我把她撫養成人,讓她受教育,是為了有人愛她;我把她造就成一個完美的女人,就是為了有人愛她,你愛她吧!”
她把愛這個詞說了一遍又一遍,無疑,這是發自她肺腑的意願。她一遍又一遍地說著愛這個詞,愛已不再是愛,而是恨,是失望,是復仇,是悲慘的死亡。她一聲聲所說的愛就是一聲聲的詛咒,即使她用“失望”、“復仇”這一類的詞來說,也比不上“愛”這個詞更像詛咒。
“讓我來告訴你,”她繼續用與剛才一樣的匆忙和熱情低低地對我說,“什麼叫真正的愛。真正的愛就是盲目的奉獻,絕對的自卑,完全的服從,無視自己,無視世界,把整顆的心、整個靈魂都交給所愛的人,任其處置,就像我這樣。”
她說到這裡,隨即瘋狂地大叫了一聲,於是我連忙抱住她的腰。因為她這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穿著她那裹屍布式的衣服,朝空中亂抓著,彷彿她立刻要向牆上撞去置自己於死地。
所有這一切不過幾秒鐘就過去了。我剛剛扶她在椅子上坐好,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一回頭,看到我的監護人已到了房裡。
賈格斯先生隨身總是帶了一方名貴的絲手帕,尺寸大得頗為顯眼。這件事以前我沒有提及過。這塊手帕對於他的公務很有用處。我曾見到過他在當事人或證人面前隆重地攤開他的手帕,好像馬上就要針鼻子,可是接著又停住了,好像他沒有時間江鼻子,因為他的當事人或證人就要懺悔自己了。自然,他就用這種方法嚇得他們連忙竹筒倒豆子式地招了供。這時我看到他在房間裡,雙手正拿著那塊意味深長的手帕,眼睛望著我。當我們兩人的目光相對時,他保持著那個姿勢,默默無語,那意思分明是說:“真是你?真沒有想到!”然後他才拿手帕做正常的用途,效果驚人。
我看到他的同時,郝維仙小姐也看到了他。她也像所有的人一樣怕他。她強使自己鎮定了一下,結巴著說他和過去一樣總是很準時。
“和過去一樣總是很準時。”他一面重複著,一面走到了我們的面前,說道,“皮普,你好嗎?郝維仙小姐,讓我來推你走一圈如何?再走一圈好嗎?皮普,原來你也在這裡。”
我告訴他我到這裡的時間,又說郝維仙小姐希望我來看一看埃斯苔娜。他聽後答道:“啊!多麼漂亮的年輕女士!”然後,他用一隻大手推著郝維仙小姐坐著的椅子,另一隻大手插在褲子口袋中,彷彿口袋裡深藏著秘密。
“唔,皮普!以往你隔多長時間和埃斯苔娜見一次面?”他停下來的時候對我說。
“隔多長時間?”
“哦!你見過她多少次?有一萬次嗎?”
“噢!當然沒有這麼多。”
“有兩次嗎?”
“賈格斯,”幸虧郝維仙小姐插言;總算解了我的圍,“不必再纏住我的皮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