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火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十三)往事 幫媽媽去抓藥(這是1968年春的事)
春的腳步一天天地近了,寒氣還是襲人,等不及的小草偷偷冒出綠芽;我們家的生活,並沒有隨這春天的到來而改變,反而在這溼潤的倒春寒中,醞釀更痛苦的事。媽媽的身體是一天比一天差,再加上那無情的批鬥會,身上的傷痕更多了,殘酷的社會無情踐踏了的媽媽,使她疾病纏身。媽媽擔心這傷不及時治會成老傷,要我們屙的尿用茶缸裝起來給她喝,說這樣能治傷。
我看著媽媽,媽媽喝下我們屙的尿,心裡有說不出的苦啊,好像有一種刺鼻的在盪漾。那時,我真想叫媽媽不要喝,卻又講不出理由。另外有一件事就落在我身上了,媽媽帶我去一醫院抓了一次藥後,我就每一次帶著弟弟到十五里的鎮上(職工醫院),帶上一毛錢去幫媽媽去抓藥(中藥掛號五分,西藥掛號五分),每星期跑兩趟,把媽媽的病情跟醫生說,吃了那一副中藥更好(那醫生姓李,四川人。有時會找姓賴的醫生,江西于都人。在一般情況下,我們就是找他們。他們都基本瞭解我媽媽的病)。當時我就知道了很多中藥名字,像生地和熟地,其實是一種中藥,熟地是深加工了的,媽媽怕寒就要用熟地,當歸要加制才能用;媽媽中藥里加川牛漆比用淮牛漆好,媽媽身上都是外傷,特別是媽媽經常被他們踩扛等等。
有一件事讓我很尷尬,就是幫媽媽看病抓藥要報成份,而且是必須要填的。當時,媽媽也沒跟我說,我也不會說媽媽是特務婆,媽媽在醫院做過,都是他們填。
我們兄弟倆每次踏著幽靜的山路,中午都不在鎮上吃飯,要回來吃。當時,我也只有六虛歲,弟弟才有四虛歲,來回就是三十里地,每次都在下午三四點鐘回來。每當我們回來的這天晚上,媽媽煎藥時,她會長久注視著我們兄弟倆,那辛酸的淚花總在媽媽的眼裡轉動,或許媽媽看出我們寂寞的童年,想著我們悲涼的童心。媽媽她真忍不住時,就會轉過身去。過一會兒,用手撫摸我們的頭誇我們懂事,也算是鼓勵。媽媽在這些事面前,很少在我們面前流淚。這一走,我就走了三年(弟弟大概跟我走了半年多),命運就是這麼捉弄我們一家。
我至今記憶猶新的是,我獨自一個人在這山路上行走,聽著那土蟬孤寂地鳴叫,好像他的聲音穿透整個山。一種幻想就會襲來,想媽媽吃了我抓回的中藥,病會全好。這樣,往回趕都有種輕飄飄的感覺。童年的我一般不跟其他孩子玩,怕他們罵我是“軍統特務崽”,同時會有種羞辱、惱怒,可我既不能辯解又不能抗議,心中留下了冷冷的陰影。
我們就這樣走,看著山邊的花兒開,她們開得格外的美;春天的天邊,殘留著一抹淡淡的霞光,我們又看著花被風輕輕地吹落,灑得滿地都是。我們看到月芽兒還是鉤形,但好像她很快豐滿起了,從山脊的一側露出臉來窺視我們,皎潔的月光普照著田野,又像是想盡力去捕捉人間的一切。
後來,在媽媽離去逝的最後一個月裡,我跟媽媽的交談中得知,當時媽媽沒有(*)虔誠地接受批判,祈求脫胎換骨靈魂淨化,就像她唱毛澤東的《井岡山》一樣,“我自歸然不動”,他們認為我媽媽的態度更加極端惡劣,使之受的毒打更重。就是這樣,媽媽心裡還是無限限忠於,而為之“守節效忠”。這種不清的“曖昧”,現在想來可笑。媽媽對一些被“打倒”,或成份不好的人,違心地表現積極討好的樣子說像“小丑”。在她最後的日子裡,她恍然若有所悟地說,這是一種自我保護,讓自己少受點罪;媽媽說她那時要是會自殺,“我一定會高呼毛主席萬歲,從沒有對毛澤東存有任何懷疑。竭力說服自己去承受種種侮辱,愚蠢地相信毛主席會派人來解決問題。” 我笑媽媽當時自作多情,是“我本將心託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媽媽聽了也苦笑。媽媽說,他們當時並沒有欲置我於死地而後快,而是想慢慢來折磨我,汙辱我。媽媽那時雖然受了很多委屈,還虔誠地相信“*”的正確性,是毛主席一手發動的,到1976年“四人幫”被打倒之後,給劉少奇昭雪才恍然大悟。媽媽也從一個無神論者,轉向相信寺廟的神,說寺廟裡的神不會騙人。她嘲笑自己當時太幼稚中毒太深,沒有大人(上一輩)教,倔強地相信“領袖”和“真理”。媽媽到了此時,人生的最後一個月,好像恍如大夢初醒,徹底悟透了人生。媽媽受唯物主義教育了幾十年,最後還是成了一個泡影,我不敢說是一種覺醒,但想來這是一種諷刺,正如媽媽嘲笑她自己一樣——幼稚。
媽媽微笑地笑著我,我調皮地跟媽媽做了個鬼臉。媽媽病重地靠在床上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