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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用了王昌齡《春宮曲》和王建《新嫁娘詞》裡的語彙,說的卻是曹氏傳家寶膳中的“素燒黃雀”。詩意雖無甚深摯,但是既推崇了這菜色栩栩如生,也調侃了素食逼肖野物的俗習,不失為一首可愛之作。
倒是那曹秀先其實並非俗吏。他的素膳贏得乾隆品題,賜以“食亨”之號,可他自己卻不愛吃素,據《清朝野史大觀·清代述異》卷下載:“文恪肚皮寬鬆,必摺一二疊,飽則以次放摺。每賜吃肉,準王公大臣各攜一羊腿出,率以遺文恪,轎箱為之滿。文恪取置扶手上,以刀片而食之。至家,則轎箱之肉已盡矣。”這一則表面上說的是曹秀先肉食巨量,殊不知此量乃是曹仁父傳下的一門內功。當乾隆殿下群臣將上賜羊腿轉讓給曹秀先吃的時候,正好給了他練這“無量壽功”的機會。“無量壽功”即是將大量高蛋白食物於短時間內送入胃囊,並立刻轉化成輸通到胸腔各部位穴脈的純陽之氣。曹仁父日後改名換姓,於是連魏氏這一支也代代沿習此功。魏誼正在《食德與畫品》的附錄家史中即如此寫道:“餘之高祖君洛公最嫻此技,其身長七尺,腰幾重圍,肚皮作五疊。蓋亦天賦異秉,非困學可逮焉。”這魏君洛在嘉慶年間曾在北京開一素齋餐館,招牌菜便是“素燒黃雀”。且正為了讓這道菜的襯底看來青翠欲滴,魏君洛更開發出一種尚未及為時人所重視的菜蔬——豆苗。另一方面,固然曹家人不知另有魏家這一支,而魏家人則一向瞭解其宗親本旁行於曹,是以對曹家的起伏動靜分外留意,自然也知悉乾隆御製贊詩和“食亨”品題二事。從而開餐館的魏君洛還特別給這豆苗起了個別名,叫“桃邊香”,呼應的正是“露井桃邊醉異香”之句。到了北伐前後,又有魏家的後人另開了一爿“桃香館”,卻已是葷素菜皆備,操其業、營其生的店東也已經不知道這“桃邊香”即是豆苗,更遑論曹、魏二家同源異流的掌故了。
10 殺出陣
也正因為“素燒黃雀”與曹家以及由曹仁父所衍出的魏家有如此盤錯深固的淵源,是以萬得福一見這荷葉裡包的菜色,便知這詭秘其蹤的小丫頭口口聲聲所說的“三爺”果真是魏三爺不假。而這小丫頭——萬得福神思一蕩——忖道:該不會就是兩年前匆匆一晤的那個姑娘罷?不意才轉念到此,那小丫頭又道:“萬老頭,你不吃豈不糟蹋了三爺的一番心意嗎?簡直太不乖、太不乖了。”
萬得福低頭看那包素燒黃雀,置於掌中尚能覺其微溫,想來剛出爐為時未幾。更兼之包在外面的一層腐衣看來還相當酥脆——那麼,顯見廚炊之地離此不算太遠。但是這一片雜木林北去三五十丈即是碧潭南岸;西去不及一里處即是吊橋南口,為遊人如織的觀光景點;東邊、南邊只見山嵐遮覆,雲靄四合之下,想來更不外是翠嶂蒼巒、層巖疊峰,哪裡做得這樣精工巧藝的膳食?除非——萬得福猛可一悟——除非連這雜木林和漫山嵐氣也俱在一遁甲陣中了。
千不該、萬不該,偏偏此際萬得福不該錯轉了一個念頭:一旦察覺自己身在遁甲陣中,他忽然動了忿忿不平的一昧肝火——想這遁甲陣原就是利用極其平常之物,按陰陽五行生剋之理,排下兩儀四象八卦之局。舉凡石塊、木片、果實、穀物等,只須是天地間自然生成的東西,一旦星羅棋佈、辰列宿張,便可在一定的時刻點上生出奇突怪異的情狀。道行高的佈陣者中非徒能夠呼風喚雨、催馬走牛、移花接木、倒海排山;還可以應入陣者所欲所需,使其眼耳鼻舌身得著一定的色聲香味觸。由是幻中生變、變中藏幻,可轉演成無數虛擬之相。
遙想當年抗戰開打,國府遣陳光甫赴美遊說,請來兩千五百萬美金的援款,卻簽下三十二萬公噸桐油的合同。卻有那天地會首洪達展為了塌老漕幫的臺,獻策讓萬老爺子每年籌措六萬公噸棉籽油上繳。想那棉籽油若與桐油混用,勉可較獨用桐油以燃燈來得穩定。然而美方如何需要自中國輸入劣質燃油呢?設使美方所需之桐油乃是用作乾性塗料,則棉籽油又如何能透過美方驗收人員的檢查以便順利完差呢?此計最惡毒的部分是,一旦萬老爺子交出棉籽油交運,而遭驗檢退回,無論是臺上的陳光甫或者幕後的洪達展,誰都不會認這筆賬的。萬老爺子百般無奈,坐困愁城,只道天亡漕幫,才讓他墮入這萬劫不復的修羅場。
彼時為民國二十八年二月中旬,自一年三個月之前淞滬會戰焦土而退之後,杭州立刻失陷,整個東戰場——包括南京、九江、安慶乃至武漢皆相繼棄守,萬老爺子則早已轉進長沙,將祖宗家自牌位、刁斗、令旗、儀仗乃至數百年累積的賬冊、書信、飭令等上千箱尺牘檔案全數移置到長沙市郊一所老庵堂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