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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是霧裡看花,略能猜測一二而已。要之在於不讓此人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闖了來,否則怕不又要煽動一場兵燹?這一仗若是打起來,較諸八年浴血抗日,其荼毒為禍或恐尤且過之呢!”說到這裡,萬老爺子再轉回身去,彷彿要穿越院牆,極目遠眺,將北方偌遠偌大一個並不在視野之內的世界觀一個透徹洞明。此時已近薄暮,斜陽餘暉自窗左拂檻滑入,遂將萬老爺子剪成一枚高大而微透著血色的黑影。萬得福接著聽見那如幻似蜃的黑影深處傳來這麼一段話語:“看這國之大局,堂皇冠冕,口口聲聲都是為國民、為社會,說穿了不過是利害之爭、權勢之爭;卻是咱們老漕幫光棍,原本是個流徙亡命的譜系身世,也就只合在這幽冥晦暗之地,助人逃過光天化日之劫而已了。”
“‘在這幽冥晦暗之地,助人逃過光天化日之劫’?”萬得福低聲唸了一遍,卻仍不解其意。
萬老爺子長喟一聲,舉掌齊眉打了個遮陰,朝日落方向覷了覷,道:“我先問你,你道我千里傳書,攔下一個莫人傑來,難道只是為了一報當年的誣謗之仇麼?非也非也!這人身上帶了兩份舟山群島和山東半島的兵力分佈圖,要到此間密呈今上。你想,‘老頭子’朝思暮想的便是如何大舉興兵、光復故土,這是何等冠冕堂皇的事業?”
“既然如此,怎麼能說那莫人傑是來‘鑿底’的呢?”萬得福不由得趨前數步,再問道,“反攻大業不正是這麼些年來咱們上下——”
“以數十萬名草芥之眾深入數百萬裡瘡痍之區,你以為這究竟是解救黎民蒼生於倒懸之下呢?還是斬絕國族命脈於旦夕之間呢?”萬老爺子說到這裡,忽然冷冷笑道,“你別忘了:當年祖宗家也有八千子弟被我只手送上劉羅公路去捨命捐軀。結果呢?不過就是曝屍荒郊,成了劉家行到施相公廟這一路之上的攔路孤魂、沉江野鬼。如今我每日裡看這窗外的紫藤葡萄架,沒有一時片刻敢忘了:架子底下的土方之中還埋著八千個當年二才他們從戰場上拾回來的‘老順興’傘頭呢!——得福!你該明白我說這‘光天化日之劫’的意思了罷?”
此時的萬得福早已驚出一身冷汗,不由得打個寒戰,其情狀也頗似點頭的了。隨後,萬老爺子又沉聲囑咐了幾句:“記著,廟堂太高,江湖又太遠,兩者原本就該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勾當。日後有誰大言不慚地提起什麼救國救民的事業來,便是身在江湖、心在廟堂的敗類!便是挑起光天化日之劫的災星!便是祖宗家門的大對頭!”
萬老爺子這番訓誨言猶在耳,日月斯邁,忽忽又近兩年。萬得福在這片雜木林中思憶既久,不覺為之神傷膽怯起來。神傷的是,一個年逾七旬的老者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不費彈指吹灰之力便阻止了一場迫在眉睫的戰禍,卻抵敵不住咫尺身側倏爾開火的一把手槍。而令他膽怯的是,自淞滬會戰前夕,上海撤廠伊始,以迄於萬老爺子遇刺殞身,其間除了莫人傑一案藏頭露尾之外,彷彿還有無數江湖人物和廟堂人物關涉其中,皆如雲山霧沼、若隱若現,而且與時推移,變化莫測,好似雜木林外這一方奇門遁甲陣一般——才過了不到半個鐘頭,先前的峻巖巨石已消失不見,這辰光卻飄來一陣一陣輕紗薄綢狀的粉白山嵐,沾衣欲溼,拂面輕寒,倒令萬得福突然覺得昏倦恍惚起來。就在他這麼將睡未睡、說醒不醒的時刻,忽覺那山嵐之中斜裡躥過來一片殷紅色的影子,萬得福未及睜開雙眼,卻先聽到一串嘰嘰咯咯的笑聲,渾若風鈴搖顫、脆爽玲瓏,接著便是一陣琮的話語:“三爺說你會到這兒來,你果然來了。真是乖啊!”
萬得福當下身隨念起,回手去腋下摸那百寶囊,一摸卻摸了個空。只聽那柔中帶俏的語聲又道:“三爺還說你會使暗器,你果然要拿暗器對付我。這就不乖了!”
話音甫落,半空之中猛地傳來一陣異香,兼之飛來一團物事。萬得福豈敢怠慢?就地一斜腔膛,順手扯開上衣將來物一兜,低頭看時,竟然是一個軟綿綿、油滋滋的荷葉包兒。
“三爺還說你一定沒吃東西,請你吃一客‘素燒黃雀’。你可得乖乖地吃啊!”
09 食亨一脈
這“素燒黃雀”是一道家常菜,可是源遠流長,且其中牽引著無數週折,當須自江南八俠曹仁父說起。
在八俠之中,仁父排名第三,僅次於了因和尚與呂四娘之後,工詩文,尤長於峨嵋槍法;且精烹調之術。據云他這手刀鏟鼎鼐之間的技藝卻非出自峨嵋,亦非人所共知的延平郡王鄭成功門下一系,卻是專門替川中一些寺廟辦治素齋的走方廚客。這一類的廚客居無定所,從來不在某市某集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