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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那莫人傑的一段懸案似乎也就沒有誰再追究了。如今想來,倒有幾分遺憾。”
“四八年十月十四日,古歷九月十二,是老爺子與錢爺、汪爺、趙爺和孫爺義結金蘭的日子。除了未及結識李、魏二位爺,可以說是盛況空前了,怎麼老爺子還覺得遺憾呢?”
萬老爺子先不答他,徑自俯身拾起方才一怒扔下地去的報紙,又吁嘆了幾聲,才道:“設若當日我同孝胥多談上個把時辰,再從那洪達展的國際蛇業大展上尋思幾回,說不定已經能琢磨出莫人傑那案子幕後的高人來了。”
萬得福聞言一驚,正待追問下去,卻見窗前的紫藤與葡萄架下有一株迅捷無倫的影子一閃而逝,接著再使了個“燕翎剪水”,居然由兩株緊鄰的植物的主幹之間斜斜片過。這可是一邊用上外家輕身的技法,一邊又用上內家縮骨的方術——眼前除了小爺萬熙之外,哪怕是找遍了寧波西街祖宗家門方圓百里之內,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練家。萬得福知他平日勤於練功,神出鬼沒慣了,便未多加理會。倒是萬老爺子一分神,皺了皺眉頭,道:“小熙子這一年半載之間怎麼老練些個‘樑上橋下’的本事?這能有多大出息?回頭你得同奶孃和二才說一聲。”
“是。”
“方才說到哪兒啦?”
“說到蛇業大展和莫人傑。”
“不錯的。”萬老爺子將手中報紙一卷,往另只掌上輕輕打了幾下,道,“你記不記得那回洪達展自創什麼‘蛇草行書’,寫了一牆歪鉤斜撇的怪字,靜農還說:從那字裡可以看出世運將頹,現成是一幅又一幅的《喪亂帖》。”
“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句玩笑話。”
“結果洪某人那四五十幅字聽說全數高價賣出,《春申畫報》上還刊了一則小小的馬屁訊息,說有某大機具工廠的董事長慧眼識貨,一體蒐購了去。那識貨的董事長姓什麼?你還記得不?”
萬得福搖了搖頭,萬老爺子卻哼哼冷笑了兩聲,再將報紙抖開,順手一指彈出,“噗喳”一響之際,一塊方方正正,好似刀割剪裁的方形紙片當下飛出,落在萬得福右手的食、中二指之間,工工整整印的個明體大標題字:“周”。
“上回荷塘小集,三爺告訴我這姓周的是他莫家早年聘下的一個廚子。”
“那廚子恐怕早在十八年前就死在杭州商會會館小客廳裡了。”萬老爺子望一眼報紙上的那方空洞,道,“莫人傑!你也就休怪我把你送進蘇聯大使館去了。”
萬得福端的大吃一驚,道:“老爺子神通廣大,日本也有咱們祖宗家的人物,我卻向來不知道呢!”
“這也沒什麼好得意的。”萬老爺子嘆道,“祖宗家光棍教人逼逃孔急、走投無路,只好離散飄零,流落異邦,也是情非得已的事。這庵清光棍還是個極幹練的,結果也只能溷跡東京開出租汽車——得福!你以為咱們有什麼好得意的呢?”
萬得福無之如何,悄然不語,但見那萬老爺子愁容未展,臉頰額面盡是阡陌縱橫、渠紋交錯,這才猛地驚覺:眼前昂視樹立的人物已經是七十二高齡老翁了。這老翁溷跡江湖近一甲子,即令文成武就,功高譽滿,號令天下,捭闔無匹,卻終身未娶,自然乏嗣無後;一旦說起離散飄零之類的事,眉眼便益見黯然。孰料這主僕二人畢竟朝夕相伴三十餘載,果然靈犀相通。萬得福正這麼為萬老爺子惋惜之際,萬老爺子卻道:“設使不是這麼兵連禍結、終教大局萎敗不可收拾,你也不致蹉跎歲月,到今天還跟著我間關顛沛,沒個了局——你看,孝胥比你還略少幾歲,都已經抱了四五個孫子、孫女。唉!是我連累了你。”
萬得福情知萬老爺子一生出這樣感慨,少不得又要欷殻О餚眨�謔橇�Χ悼�疤猓�潰骸胺講潘檔氖搶弦�用蝗媚悄�私芾賜凍希�餼退翟讀恕!�
萬老爺子一時且不答他,只邁步朝落地長窗走過去,低眉垂首向紫藤與葡萄樹的深處望一眼,又望了一眼,才緩緩扭回身,道:“他哪裡是來投誠的?他明裡是來‘掛號’,暗裡卻是來‘鑿底’,而且必定與洪達展那廝脫不了干係。”
這“掛號”、“鑿底”俱是老漕幫在還是糧米幫時代流傳下來的切口:“掛號”是指外地盜賊或棍痞到了某地碼頭時須投帖求見本地差役頭目,自陳來意;“鑿底”則是指混入敵壘,破壞其工事、設施的手段。
“他是、他是共產黨派出來的?”
萬老爺子慘然一笑,道:“可別以為這臺灣海峽一衣帶水的兩邊只有國、共兩黨而已!這莫人傑究竟是何來歷?怕連他共產黨也未必知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