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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借你老弟‘杜’字門中的兩句詩可以解釋:它在‘清秋燕子’與‘同學少年’之間啊!”
這一席話夾七纏八,說得外人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可是六位老者一轉念便懂了。
原來趙太初以遁甲盤解畫,看出八門之中的杜門凶兆,而李綬武卻借了這個“杜”字,用以射“杜詩”,自然也就是杜甫的詩了。杜甫《秋興八首》第三是這麼寫的:“千家山郭靜朝暉/日日江樓坐翠微/信宿漁人還泛泛/清秋燕子故飛飛/匡衡抗疏功名薄/劉向傳經心事違/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是以這“清秋燕子”和“同學少年”之間,所指的便是“匡衡抗疏功名薄/劉向傳經心事違”兩句,這兩句分別說的是漢元帝時匡衡數度上疏陳事遭貶遷,以及漢成帝時劉向上疏搭救房而遭斥的典故;然而這只是老杜原詩用事的意旨,在李綬武言下,抗疏遭謗而不為“上意”所喜只是表面的意思,其實這話在另外一層上說的是匡衡鑿壁引光的尋常典故。為什麼要引這麼一個通俗的軼聞來道出李綬武不肯表白的擔憂呢?眾人此時已然了悟:那是“隔牆有耳”的意思——換言之,李綬武信不過身後那名警衛,更不消說後來不請自到的四個人物了。
可是,李綬武借老杜詩句傳遞訊息,於六位老者卻能溝通無礙,這正是他用心良苦之所在。於是當即又朗聲說道:“我眼力極壞,幾乎已經是個睜眼瞎子了,若強要我說看出來些什麼——恕我直言,這麼粗枝大葉的一幅畫,倒讓我想起當年要去成都草堂村,在第四節車廂裡遇見嚴老五的情景來。那天嚴老五就捧著一盆竹子,一數就四根。”
說到這裡,李綬武忽然打住,不再說下去了。眾人頓時明白,他這還是在借杜詩打啞謎。想這李綬武活了大半輩子,從未入川,哪裡去過什麼成都草堂村呢?他說的,分明是老杜《將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嚴鄭公五首》裡的詩句。所謂“嚴老五”更無此人,所指即是唐肅宗寶應二年受封為鄭國公的嚴武。因為這一部詩作共有五首,那麼第四節車廂所暗示的應須是其中的第四首。接下來,盆中種了四根竹子,明白說的是該詩的第四句——非常駭人的一句:“惡竹應須斬萬竿。”萬老爺子心念電轉,情知李綬武說的這“萬竿”之“萬”正是自己的姓氏;質言之,他是在暗示自己:大禍之所以臨頭,必是由於他自己“家門”裡的幫眾出了叛逆,以致變生肘腋,乃有“惡竹”一詞。這時,不僅萬老爺子會了意,其餘五老也揣摩出李綬武話中有話了——看他侃侃而談、狀似閒雅,其實語鋒已直指殺機;而且這殺機可能就在咫尺之內。萬老爺子卻沉得住氣,道:“我也有十五年沒見著嚴老五了,其間神州陸沉、國府易幟,不論那盆景落於何人之手,總希望能栽入上,所謂‘但令無翦伐/會見拂雲長’啊!”
萬老爺子末了所引的這兩句居然又是老杜的詩,且同樣是杜甫寫給嚴武的。原題為《嚴鄭公宅同詠竹得香字》。寫這兩句詩時的杜甫與寫先前那五首時的杜甫心境大不相同,非但沒有“惡竹應須斬萬竿”那樣的憤懣,反而盡是同情、喜悅與寬慈悲憫,每一句都是對竹之為物的憐賞:“綠竹含半籜/新梢才出牆/色侵書帙晚/陰過酒樽涼/雨洗娟娟淨/風吹細細香/但令無翦伐/會見拂雲長”。——如此說來,萬老爺子言下之意,乃是連可能導致殺身巨禍的叛幫罪首也不願施以“翦伐”之責了。
“我懂了!”李綬武沉聲道,“萬老確實是‘遊乎四海之外’、‘生死無變於己’的懷抱。李綬武言盡於此,已然造了口業。就此告罪別過了罷!”說時長揖及地,不待眾人攔阻,掉轉身軀,便從那警衛旁邊一閃而逝。
此時坐在萬老爺子右首的魏三爺急忙喊道:“綬武!又是你先行離席,欠罰一杯——”
話音未落,只聽得闃黑的夜色之中傳來李綬武的吟詠之聲:“九載一相逢/百年能幾何/復為萬里別/送子山之阿/白鶴久同林/潛魚本同河/未知棲息期/衰老強高歌/歌罷兩悽惻/六龍忽蹉跎……”
這又是一首老杜的《送唐十五誡因寄禮部賈侍郎》。然而詩中字句,無不點出了此時此地訣別的處境和心情。眾人聽了,益發悄然起來,獨那趙太初忽一抖擻精神,道:“好個‘六龍忽蹉跎’!我又明白了一些。萬老!今夜無論生出什麼事端,都有破解之道了。”說時,他再看一眼手中之畫和頂上之天,笑了:“不過!請恕我不能再多說了。”
接著,錢靜農雙眉乍展,渾似忽有所悟,也道:“不可說!不可說!”一面說,一面將畫紙對摺再對摺,一共折了七道,同時起身,衝趙太初使個眼色,道:“你既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