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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在揮擊得手之後收刀入鞘之前的一個將刀刃上殘留血滴抖落,以免沾染鏽蝕的動作,講究在轉瞬交睫的剎那間完成。
高手過招、點到為止,駒正春這一出手,雖未當真以力伏之,卻讓對方盡懈心防,眼眸中也閃爍出點染著渴望的光芒:“看來你也是武者,便更該放我一條生路了。”
駒正春隨即將他扶起,道:“你既然口口聲聲要‘投誠’,怎麼又說‘決不能去臺灣’呢?”
“我何時說要‘投誠’?何時又說要去臺灣?”“周鴻慶”一面說時、一面已瞪起灰濁泛黃的一雙大眼珠兒,暴聲吼道,“從頭到尾,便只一句話:‘我要去中華民國大使館’,‘我——要——去——中——華——民——國——大——使——館——’哪裡說了要去臺灣哪?去臺灣?去臺灣我半道上就叫‘老頭子’給槍斃了!”
“既然不是去臺灣,怎麼又說要去‘中華民國大使館’呢?”
“那是聯絡的暗語啊!”“周鴻慶”似是無意而然、迸出這麼一句,隨即噤聲良久,瞳仁裡初初綻放的神采從而漸熄漸暗,最後竟細眯眯地覷起眼縫,上下打量著駒正春,輕輕搖著頭,冷笑道:“哼哼哼!老子險些兒又遭了道——你這鬼子莫非也是‘老頭子’走狗、七繞八繞又繞回來套我口供?我橫豎是死路一條,你且把我當個屍首,屍首是不會說話的。”
此後那“周鴻慶”果然就像一頭垂死的狼一般,只把雙眼珠子不住地朝駒正春身上往復盤看,時而怯懼、時而驚惶、時而憤怒、時而哀憐,彷彿他騁目所見者竟是好些個不同的人,為他帶來了好些種錯綜蕪亂的情緒。駒正春知道,他瘋了,即令再說些什麼,恐怕也都是譫囈妄語而已了。
駒正春旋即告辭,而“周鴻慶”果然在次日中午獲得“釋放”——當下交由大陸代表團押返中國大陸;此後再也沒有這個人物的訊息了。
然而,對駒正春來說,這不是一次單純的事務性工作。他不得不懷疑:“周鴻慶”像個懸絲傀儡一般叫人擺佈到東京來兜繞一圈、又似乎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被人誤以為要向“國府”投誠——此中是另有隱情的。所幸他並非全無線索。他還掌握了一句“我要去中華民國大使館”的暗語,以及聞聽此一暗語之後卻把“周鴻慶”送進蘇聯大使館的計程車司機,富田利明。
由於治安方面的調查、蒐證工作並非駒正春職責範圍,是以如何合法地找到富田利明已經頗費周章。事實上,案發之初日本警視廳已為富田利明錄製了口供,上頭清清楚楚寫著:“由於語言不通緣故,產生了誤會,才將乘客載往同在使館區的蘇聯大使館。”富田利明並未涉及任何不法,錄過口供之後立刻開釋,如欲依循任何法務途徑則是根本無權也無能尋獲此人的。
幸而駒正春“另有管道”——關於這一點,他可以說是守口如瓶,無論如何不肯進一步解釋,我只能推測,與其身為伊賀忍者的秘密組織有關,饒是如此,也花了將近兩年的工夫,也就是昭和四十年、一九六五年的秋天才確然發現了富田利明的住處、所隸屬的出租汽車會社以及經常往返營生的行駛路線。終有一天,駒正春攔下了他的車子,才就座,發現富田利明的左臂近肩袖處縫掛了一圈黑色的帛布——這是中國人在近親長輩如父祖者過世後服喪的裝扮,卻非日本人的禮俗。駒正春登時福至心靈,以十分流利的中國話說了一句:“我要去中華民國大使館!”
富田利明聞言毫不遲疑,推杆入擋,車身剛向前行了幾尺,又忽地煞住。駒正春從後視鏡中與富田利明四目相接,他立刻知道:前後雖僅相去剎那,對方已略疑其身份、意圖,遂重複了一遍去意,且刻意說得緩慢,可是字正腔圓。富田利明卻狀似十分無奈地聳了聳肩,以日語答道:“排擋壞了,我沒有辦法,非常抱歉。”
不消說,才到手的這條線索頃刻間又斷了。富田利明自非等閒之輩,也正因如此,如果“周鴻慶”事件另有秘辛,則他更不會吐實了。
“就此罷手的話,真相豈不石沉大海,永無重見天日的機會了麼?”我急急問道。
“當初我何嘗不是如此作想?其灰心喪氣,就不必多說了。”駒正春好整以暇地又喝了一杯,才悠悠然接道,“人生在世,許多事都是這樣:當你汲汲營營、尋尋覓覓,蹉跎了無數光陰,到頭來一無所得。可是一旦不忮不求、無無礙,忽一日涓滴穿石、水到渠成,一切卻豁然開朗了。”
時隔近六年之後,“中華民國”迫於形勢、宣佈退出聯合國,美國總統尼克松隨即於次年二月赴中國大陸進行和平訪問。駒正春在三月初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