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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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人一頭,身邊玩伴也不多。我反覆叮嚀他道:“這事一定要保密,你千萬別學給別人聽。”
時間過了大概一年,“*”開始,街上的“黑五類”紛紛被揪鬥。一天,在張某所在的院子側門外,我看見,張某的父親和他的叔叔也同時被揪鬥。
張某的父親和叔叔都是高個子,很瘦,頭埋得很低。他倆腿站不穩,老是發抖。奇怪的是,他們沒有掛紙牌、戴尖頂紙帽。批鬥他們的人都是鄰居和熟人,才三十多位,大家沒有喊口號,沒有亂走動,現場蠻有秩序。但是,大家發言,口氣硬得像扔石頭,擲地有聲,聽起來特別響亮、可怕。批鬥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咬定這麼一件事:他們兄弟倆惡毒攻擊共產黨,說共產黨是土匪,說“十一”國慶節是土匪節,而且他們還造謠,說國民黨坦克部隊很厲害,解放軍解放臺灣時可能會吃虧。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金門的眼睛(3)
大家讓他們兄弟倆認罪,但他們卻堅決予以否認,並連聲叫皇天。
批鬥會是如何收場的,我已忘記,但那天我受驚非淺,以至後來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與張某來往。顯然,張某這個人不可靠,他嘴巴不牢,當初他一定把我告訴他的秘密學給他的父親和叔叔聽了。還好,我守口如瓶,沒有將那個秘密透露給母親,否則,風聲一走露,我家可要倒黴了!
這裡,有件事還得回過頭來提一下:
自從鄰居李某在海上撈到那堆東西之後,我也一心想當李某,希望立功,因而下海總比平常起得早,而眼睛總是在海面上掃來瞄去。但很遺憾,我始終沒有發現那些寶貝東西,倒是從此患上了多疑症。
三
我出生在芙蓉街,房子是租用的。房主人的父親張某當過國民黨的兵,右腿受過傷,他解放前去了澳門,六十年代初,他作為華僑迴轉了家鄉。不久,張某被指控為國民黨特務而遭到公安機關的逮捕,並被判處無期徒刑。張某坐牢的事,我不知道,但他從牢裡出來,街上的人議論多了,我才瞭解了事情的眉目。張某回到家,張某的老伴早已嫁人,而且嫁的是一位鄰居,叫林某。尷尬的是,林某已完全融入他的家,張某的兒子、兒媳婦及孫兒、孫女,都視林某為自家人。的確,誰也沒有想到張某會活著回家。因為在那個特殊的敵我鬥爭年代裡,街上的人無不這樣想,你一個國民黨特務分子,被共產黨判了無期徒刑,這就等於被槍斃,你是絕對有去無回的。所以,現在張某突然回到家,全家人都驚呆了,而原本穩定的家庭秩序也再一次被打亂了。林某夫婦只得搬了出去,而張某卻沒有再娶,一直堅持單身過日子。張某腿傷很重,整天坐在椅子上,很少出門,也很少說話,尤其對過去發生的事諱莫如深。張某心裡的痛,雖然沒有寫在臉上,但街上的人都能感覺得到。
對張某的遭遇,母親有時會輕輕地感嘆一句:“人的命啊,真是算不定。”母親的話,話中有話,耐人尋味。
四
我在樂清市(縣)委辦公室呆了二十年,已習慣了沒完沒了地填寫各種官樣表格,但其中涉及反映親戚面目的,我一概不填舅舅們的情況。道理非常簡單:你在表格上寫明自己有兩位舅舅在臺灣,那麼,單位不趕你走已算是大恩大德的了,但如果今後你還想在政治上有所進步,比如想提個什麼常委、副市長之類的,那就簡直是痴人說夢了!當然,我對當官並不感興趣,我之所以不填舅舅們的情況,這主要是恨他們,討厭他們。正是因為他們身在臺灣,過去,我家才蒙受了許多恥辱,特別是我,不光因此被剝奪了上高中的權利,甚至憑高分考上大學了,最後也被拒之於學校大門之外。
一九九四年,也就是我五舅回黃岩探親的第五年,四舅偕同家人也從臺灣回到了老家黃岩。
母親沒有理由不急急地從芙蓉趕了過去。他們姐弟倆也同樣四十多年沒有見面了。
我沒有去。我不想去。五年前五舅的兒子硬說我是共產黨的特務,這件事我記憶猶新。我恨他們,更鄙視他們。
我去雁蕩山參加了筆會。的確,這是我不去黃岩最好的藉口,也是最有力的託詞。
然而,在雁蕩山,我怎麼也無法靜下心來寫東西。接連幾天,從黃岩那兒不斷打來電話,甚至還發來一份電報,內容完全一樣:請我務必看在四舅、四舅母的面上,趕緊前往黃岩,大家都是親戚,都是自家人,什麼話都可以說,什麼事情都可以商量。母親還在電話中解釋說:四舅已知道五年前發生的事,他說,這是一場誤會,他已批評了五舅的兒子。我的異父同母兄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