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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宮氏家族畢竟是靠著亦農亦商、克勤克儉才過上了比較殷實的小日子。加入合作社,地不分你家我家,人不分男女老幼,整天扎堆擺弄那點兒土坷垃,磨嘴皮子,收成指望什麼?父母心裡犯嘀咕,求爺爺宮丕福拿主意,老人家只是埋頭抽菸,就是不吭聲。煙是這幾年在自家地頭種的,施的是豬糞雞屎上等肥料。品著香噴噴的老旱菸,爺爺兀自低語:“入了合作社,不說吃的穿的,恐怕煙也沒得抽啦!”說罷,純黃銅鑄成的菸袋鍋兒,一下下,重重地敲在炕沿上。
半晌,沒人吱聲。父親為自個兒裝一袋煙,咬著菸嘴兒,歪頭和爺爺對著火,吧達吧達地抽著,悄然表示了贊同老人家的看法。二哥宮學玉聰明伶俐,能說善道,這時衝口就說:“咱地裡種的那煙,我還餵過豆餅呢!”
雖然在部隊長了見識,但礙著兩輩人的臉面,正難以啟齒的大哥,瞅一眼二弟,接過話茬說道:“你就看見巴掌大的東西,入社是上級的號召,走集體的道兒是天大的事情!思想不跟形勢,你就封建落後去吧。”接下來,大哥便把在部隊政治課堂上學到的理論,囫圇吞棗地搬出來,說馬克思早就說啦,無產階級是革命的階級,革命的階級只有解放全人類,才能最後解放自己……
“我的大孫子喲!”爺爺是個幽默風趣、愛與兒孫們開玩笑的老小孩兒,“照你說話的意思,要飯的討口吃的,不管是糠還是菜,得先送給你那個‘全人類’,末了自己才能吃,是不是這麼個理啊?”
“那當然啦!先公後私,先人後己,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嘛!”共產黨員大孫子宮學舉出口成章,不假思索地回答著爺爺。一直默不做聲的宮學斌眼光閃爍,連連點頭,頗有一點兒替大哥得意的樣子。
受過風雨歲月的煎熬,對人生有太多理解的爺爺,忽然沉下臉來,粗聲大嗓地說:“你小小年紀,站著說話不怕腰疼!一個人連飯都吃不飽,怎麼還有心思顧戀別人?哼!先解放全人類才能解放自己,你說的那個姓馬的人,他不食人間煙火呀?”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一章 明月幾時有(5)
大孫子宮學舉連忙回答:“爺爺,人家馬克思不姓馬,他是外國人,咱全世界無產階級的領袖呢!”
“就是,就是,爺爺連馬克思都不知道,還說人家姓馬呢!”早就從大哥的嘴裡聽說了馬克思的宮學斌隨聲附和,拿眼瞅著爺爺,頓時覺得自己和大哥一樣,也堪稱政治上的人兒了。
一個馬克思的名字堵住了爺爺的嘴。大哥趁大家一時間的無語,便講了一番大河有水小河滿、集體富了個人才能富的道理,就成功地動員了全家,第一個報名加入農業合作社。
入社那天,宮學斌覺得就像過年一樣高興,影子似的跟在一瘸一拐的大哥身後,把牲口、驢具、韁繩、鏤、鈀、鎬、钁和鋤頭等等生產資料,一股腦兒地交給了合作社。就連父親藏在草垛裡用起來最順手的一張鐵鍁,也被宮學斌翻出來交了公。這件事惹得父親好一陣子生氣,如果不是大哥站在身旁,宮學斌當天晚上非吃一記耳光不可。
“剛解放那幾年,人們思想單純,凡事說理也簡單化。‘大河有水小河滿,’就整整講了30年,直到改革開放,大家好像忽然明白,大河的水還不都是從小河裡來的?沒有小河的細流,哪有大河的澎湃?”有一次談起黨的多年思想教育工作,宮學斌不無感慨,“同樣的道理,現在我們強調‘國強民富’,應該首先把‘民富’講在前面,之後才是‘國強’。這不僅僅是個講話邏輯的問題,反映的主要是思想認識和理論思考。有了正確的理論指導,才會有正確的政策行動嘛!”
都說人在十二三,就像花兒剛開瓣兒,一經陽光照射,最容易染色。宮學斌跟大哥形影不離,心裡充滿了對大哥的敬仰。那時村裡為照顧殘疾軍人,安排大哥負責看管集體的菜園。一年四季,春耕秋收,定價買賣,都由他一人說了算。社會主義大集體對大哥無比信任,宮學斌心裡甭提有多麼自豪啦!
他親眼目睹大哥一心撲在菜園裡,春天一身霜,秋天兩腿露,時令蔬菜,要啥有啥。長葉的韭菜菠菜,看上去翠綠如滴;結果的黃瓜倭瓜,掐一掐吐乳冒汁;帶莖的蘿蔔大蒜,掂一掂肥碩成實。村裡人形容說,宮學舉把個菜園擺弄得一腳能踩出油來,插上菸袋杆也會發芽兒。
大哥不僅菜種得好,而且鐵面無私,一心為公。誰家要去菜園裡稱斤大蔥,買個西紅柿,別想沾一點兒集體的便宜。稱蔥的秤桿高了,多一棵他也要抽出來;買西紅柿的稱得不合適,他能一個一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