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瀾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作為一個出色的神經外科醫生,何敘在其他方面也很出色,比如作假。他造出來的這場“意外”,縝密如葉峋,在反覆調看現場錄影後,也沒有發現任何漏洞。
“良辰怎麼還不醒,不是說沒有太大問題嗎?”葉峋站在宋良辰病床邊,那一堆監控裝置輕微的聲響讓他很不舒服。
何敘穿著潔白的醫生袍,語氣中表達出了寬慰的同時,又隱隱包含著憂心:“沒有外傷,也沒有內出血,但是葉先生你要知道,她摔下來的時候是頭部先觸地。人的大腦就如同一部精密的儀器,強大的同時也很脆弱,所以就算ct結果上什麼也沒顯示出來,也不代表它完好無損。不過,她會醒的,準確的診斷,需要等她醒來後進行觀察,如果沒什麼大問題,二十四小時住院觀察結束後就可以出院,但如果有其他問題,就可能需要一週左右的時間。”
在葉峋檢視現場錄影的同時,何敘的資料也送到了葉峋手中,享譽國際的腦外科手術權威,經常有論著發表在著名的專業學術期刊上,救治的患者遍佈五大洲,曾為數國王室成員進行手術。這樣一個人,葉峋不會去懷疑他的專業,所以在何敘扯出一大堆專業名詞後,葉峋信了何敘的忽悠。
“不論什麼問題,你都能治好。”既是問句,也是肯定句。
“是的。”何敘表現得信心十足,心裡卻在悄悄為自己掉落的節操深感憂心,他猛然覺得這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這樣邪惡的趣味,實在讓何敘有點重新認識自我的意思,活了近四十年,今天才知道,他內心竟然深藏著這樣的怪癖。
“謝謝。”葉峋說完,坐到病床邊,宋良辰的臉色在燈光下並不顯得多麼蒼白,但卻沒有平時的神采與光澤。她這樣靜靜躺著,而他無能為力,除了在她什麼也不知道的時候陪伴之外,竟什麼也不能做。
何敘走後,葉峋一直靜坐著凝視宋良辰,窗外夜色漸深,中央空調不懈怠地控制著室內溫度,病房裡養的花草不知季節地綻放著。一盆素雅的寒蘭舒展著修長的葉,在柔暖的室溫中播撒幽芳,葉峋的心卻彷彿被拋在窗外的寒風裡,既無香也不暖。
當人好好的時候,以為會有漫長的時光相伴一生,愛也好,恨也好,終歸是長久的陪伴,那陪伴雖無然無言,卻是心底默然的起誓,與無聲的情話。但此時,她聽不到,看不到,感覺不到,就這樣靜靜躺著,用一種要與他永遠作別的姿態。
並不是葉峋如何多愁善感,他並不擅長於此,而是心中冥冥有這麼一個念頭——無論我怎麼強留她,最終也只能看著她離去,或生離,或死別。從一開始,宋良辰的姿態就太過鮮明,她的拒絕與抗拒從來沒有消失過一絲一毫,她無時不刻地想要脫離,無時不刻地想要到另一個人身邊去,或者是另一個地方,沒有他的地方。
伸手輕撫宋良辰頰邊的髮絲,柔軟的頭髮帶著暖香,纏在他指上卻一點感覺不到溫度:“宋良辰,我不會允許,永遠不會允許。你活著,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帶回身邊來,你死,也沒關係,我必在你墓碑上加刻一行字:這裡長眠著我所摯愛的妻子宋良辰。”
明明輕言軟語,卻彷彿在話裡藏著一頭猙獰咆哮的困獸,也許還帶著正血淋淋傷口,卻依然強大無比地仰天長嘯,以期地動山搖,風雨暗悽。因為,他已不知道還能做什麼,除了用猙獰的樣子,憤怒卻帶著血的咆哮掩蓋他已經無可奈何的事實。
是咆哮,也是悲鳴。
宋良辰真不知道何敘是什麼趣味,她是想動都動不了,何敘說這藥唯一的效果就是讓她看起來跟睡著一樣,但意識還是清醒的。能聽能說,但就是不能動,眼珠子都不能動。所以她聽到了葉峋的話,也能從葉峋的話裡聽出他猶如困獸一般的嘶吼,甚至能從葉峋急促起伏的呼吸裡聽出他的無奈與不安。
只不過,對於葉峋,宋良辰能說一句,之於他,她的同情心早已經餵了狗。
但是,當葉峋渾身顫抖地將她的手捧進他懷中,那彷彿用盡所有力氣,卻輕柔無比的動作還是讓宋良辰心猛地抽動一下。也許此刻葉峋依然強悍,依然堅定執著且永遠冷靜理智,但她清晰地感覺到他在傷心,如果他哭得出來,她想,他也許會哭。
在葉峋的父母離世後的二十餘年裡,葉峋從來沒有流過一滴淚,所以,他不會哭。但同樣的,在他父母離世後的二十餘年裡,他也從來沒有為任何人傷心過,但他此刻仍舊在傷心著。
一個說“靈魂和心是什麼,能吃嗎,好吃嗎”的人,此刻正在傷心,也許他的靈魂還在哭泣著。
宋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