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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門外一個聲音透過靜寂暗夜傳了進來,秦昭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走到水桶邊就著木瓢復又淨面,這才去開門。
木門‘吱呀’開啟,一個模糊的人影現身,門外的人半弓著身子悄聲回話:“何大郎醒了,他有話要當面同您說。”
秦昭回首看了一眼炕上並排躺著的人,略一沉吟,吩咐心腹:“你帶著人守在這裡,警醒著點兒,若他們醒了立刻派人來尋我。”
那心腹自帶著兩個得力的伴當守在病榻前,秦昭提腿先回自己的住所,開啟箱籠換上乾淨的衣衫。他的心思飄了好遠,一個不小心衣帶打了結,試著拽了拽,不得其果,索性用力一撕,扯下半幅衣襟。
盯著手中的破布片,秦昭站在當地閉目平復心氣,待眼睛再睜開時一片清明,迅速換好衣裳,開啟發髻重新梳過,別上青玉簪。
一切整理妥當後他提著燈籠出屋,穿過營區,碰見來回巡邏的軍士,越行越空曠,最後到得一處低矮的土屋前,老遠即能聞得腐臭的氣味,正是營中關押犯人並俘虜的地方。
看守的軍士見是秦昭,開鎖放他進去,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內驟然亮堂。秦昭高挑起燈籠,瞧向屋角草堆上的人。
那人頭髮凌亂遮住面容,渾身上下血漬斑斑,手腳皆帶著鐐銬,聽見有人進來微動了一下身子,沙啞著聲音討要:“我要水。”
秦昭把手中的燈籠挑掛在橫樑的鐵勾上,蹲下|身子用手撥開何大郎面上的碎髮,再次細細打量。
削薄的嘴唇乾裂著皮,下巴尖尖,兩頰顴骨微聳,五官像足了以前在母親身邊服侍的許媽媽。怪道秦昭問起幾件舊事,何大郎都答得滴水不漏,真像是在蘇州打過短工的奴僕。
他怎麼就沒發現這位何大郎外貌顯露出來的玄機,任由一個禍害留在弟弟身邊,最終鑄成大錯。
“水,”何大郎再次提出要求。秦昭從旁邊土罐裡倒出一碗水,伸手遞過。
何大郎一口氣幹了,抿著嘴唇還想要。他見秦昭沒有動的意思,敞嘴得意一笑,“四爺終於想起來了,我娘就是許媽媽,我也本姓許。”
“許媽媽他們現在何處?”秦昭很是冷靜,沉聲相問。
“全都死了。”說起家人,何大郎面上也現出黯然之色,背靠牆壁一一數道:“從出了甘肅,我爹頭一個嚥了氣,人牙子把他扔一個沙坑裡算是入了土。過了沒幾日,兩個妹妹也都不行了,奄奄一息,一覺醒來人都已經不見。”
說到此處,何大郎臉上五官變得扭曲,眼中淬著怒火和深深的恨意,咬牙切齒道:“她們一個只有五歲,另一個只有七歲,我娘受不住打擊,也沒能熬到北疆。”
當年許媽媽一家因何惹怒父親,又是何等下場,秦昭都是知曉。大戶人家發賣幾個奴才不算是大事,像許媽媽全家簽了死契,打死都不算過,可誰能想到偏偏留下後患。
秦楓出手狠辣,本意讓許媽媽一家受夠活罪再死。先把人打得半死,也都經受不住路上顛簸,不到北疆即送了命。人算終不及天算,竟留下了倖存者。
何大郎當年只有十歲左右,能活著也算是奇蹟。他又親眼目睹父母妹妹的死,心中存著恨意,偏生機緣巧合碰上秦曠。
秦家九郎被髮配到北疆邊境,今生很難有機會與家人團聚,他臨出京城時也是受了軍棍,一路帶著傷,其中苦痛只有自己知曉。見了何大郎,先聽聞對方在南方呆過,又是蘇州,知道一點父親嫡母及弟妹的舊事,再問經歷,也是臨發賣時受過杖責,可算是死裡逃生。
如此種種,令秦曠心生親近之意,把何大郎視為心腹,無所不談。
何大郎違心與仇人之後談笑風聲,暗地裡恨得牙關緊咬。他不是沒尋過機會對秦曠下手,無奈秦曠武藝高強,三五個普通軍士都抵擋不住。
處了一年多,何大郎也沒能得逞。後來,他跟著秦曠到了英國公軍中,因著有秦昭在,張盛又對他懷著敵意。何大郎更是謹慎,不敢露出馬腳,瞞過了秦昭的盤問,又跟著征戰沙場,也立了兩個功勞。
再後來,他們一路奔襲到了北漠王庭。
連日受刑,說了幾句話後,何大郎也是氣力不支,歪在草堆上養神。
秦昭為弟弟打抱不平,“上一輩的恩怨先不提,九弟先是救了你的命,又對你視若兄弟掏心置肺。這麼對他,你可真能下得了手。”
“我再狠,也狠不過你們的父親,若要索債朝他要去。”何大郎毫不示弱,他鐵定是保不住命,才不會對著仇人搖尾乞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