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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邊境的冬天冷得令人難以想像,寒風凜冽吹到人臉上似刀割一般,從脖頸衣領縫隙、袖口及其他任何一個可以漏風的地方穿透,裹著再厚的皮毛也無濟於事,渾身冰透了。
轅門外的旗杆下,秦昭與十數個營中將領從早起便在此處,直至天邊一輪新月升起,四周仍是寂靜,聽不到馬蹄聲,順著風向也不能聞到血腥氣。
這已是第三日,張盛帶著一隊人馬出營打探軍情至今未回,接連派出兩隊軍士搜尋也沒有結果,冰天雪地裡真讓人堪憂。
數月前,騷亂數年的韃靼王庭終於平靜,新任汗王斬殺一眾兄弟子侄,踏著血海屍山即位,頭一件大事便是揮兵南下掠奪燒殺。
韃靼人有足夠的理由確信他們仍能取勝,如同兩年前一戰,殺得南邊文明人片甲不留,繼而長驅直入,進入他們久久渴盼的桃花源。
從邊境上哨衛發現有敵軍出沒之日起,英國公當即決定軍隊開拔再往北進。也是從那一日起,有無數支斥侯小分隊折損失蹤。不是因為他們遇到了韃靼軍隊,而是酷寒的天氣——這更為強大和可怕的敵人,用刀劍不能驅趕,憑人眾也不能戰勝。
等侯無果,也不知誰說了一句:“走,回營裡吃肉喝酒。”
都是爽利的漢子,行事不會拖泥帶水,轉眼間一幫人散了個乾淨,惟留下兩三個仍不死心,伸長脖子再向遠處張望一眼,也不知誰先開口,聲調一致:“回罷!”
兩人相視一笑,秦昭用靴子踏一下腳下堅硬如鐵的凍土,大步邁出一邊說道:“喬家表哥先回,我到中軍帳走一遭。”
惟留下喬駿在原地又等候了約有一燭香功夫,方才慢抬腳步往自己的住處走去,半路上被一個校尉攔住又請他去了秦昭處。
密不透風的土屋只有方寸大,又被一個不大不小的土炕佔去多半地方,地下只容兩三人轉身。炕燒得火燒,鋪著黑熊皮毛褥,秦昭已然不客氣盤腿坐在一邊對燈捧著書卷,北邊風沙大吹得他膚色黑紫,再哪裡有半分昔日玉面朗君的模樣。
喬駿也是可笑,“四表弟舊貌換新顏,佳人見了不知如何傷心。”
“這麼說離脫胎換骨還遠。”秦昭收好書曬然一笑,眼睛卻盯著喬駿帶著審視和探究。
喬駿並不避讓,從牢關出來跟隨大軍北上,全憑英國公和一干營將偷瞞君上私自行事。他今日無任何根基和功勞可炫耀,恰恰相反揹負著莫須有的弒君罪名,還有牽累家中失掉丹書鐵券。
之所以未垮下能撐到今天只因牢關二字,他的嫡親妹子血染那裡,一想到活潑靈慧的妹妹就倒在不遠處,喬駿徹夜不能入眠對著北邊刻苦練功。英國公等來牢關時,他如籠中困獸,現在他還是一隻困獸。
秦昭的話意有所指,他的嫡親表弟現任寧遠侯府世子喬驍因病留在了牢關,也算是一舉兩得。
喬驍身體底子本不如異母兄長,在軍中威儀更比不上喬駿,他不在軍中,寧遠侯府派系好行事得多。他們可以心無旁騖聽從前世子一人的號令,囚犯和世子爺在他們心中只拿本事來衡量。
秦昭從來不擔心二姑母心中不安,據他所知二姑母是世間難得一見的聰明女子,行事大度有致心胸也寬闊,若說她這一生犯過何錯,勉強算沒教好親生女兒。
喬婉之所以肆意任情最大的原因在於異母兄長,喬駿把對繼母和異母弟弟的感激與關愛全給了喬婉一人。她死了,喬駿最為自責和愧疚,他是來複仇,更甚者會用戰場上的血洗涮自己擔負的一切,那血不分敵我。
喬駿抱著必死之心,便如死士,其威力不可擋抵。旁人未必願意讓他做死士。
秦昭再追問一句,“表兄是否洗骨換胎打算重新來過。
炕桌上大瓷盆裡熱氣騰騰的燉肉,地下火爐上燒得滾湯的燒酒咕嚕做響,喬駿默然,仰脖幹了一杯,招呼道:“吃菜。”
他目光躲閃不曾看對面的秦昭一眼,喬駿生性不會撒謊做偽,更不會虛與偽蛇,所以才在當年吃了定遠侯府趙家的暗虧,一敗塗地。
秦昭並未放棄,邊吃邊聊家常,閒談中又扯到寧遠侯府:“喬家表弟臨行前病倒,表哥可知原由。”他也不看喬駿的表情,自顧自說:“他囑託我務必帶話來,請表哥平安回牢關,也不枉他在冬日裡洗個涼水澡受的罪。”
喬駿愕然,停箸在空中半響,腦中轉過兩個回合即明白,這是二弟為了他便宜行事騰位子。山中不容二虎,軍中也不能同時並存兩個發號施令的人,二弟若是來了夾在中間很是難為,索性放開手把一切都交到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