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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征的大軍迴歸,離京城不足十日路程,眾人的心情不是喜悅,而是沮喪和恐懼。回程路上夜夜做著噩夢,夢中戰馬倒地,軍士身首分離,耳邊不曾停息的號角聲,及北境令人生畏的嚴寒,只想一下便冷到心底渾身冰封。
這是一場出征時即註定敗局的大仗,六月起程,一路急行趕到北境時已是秋草枯黃,寒霜降下,再往北進,一路越來越冷。長年居在燕京的軍士們經驗不足,刀劍凍住拔不出鞘,好多軍士手腳被凍傷,更甚者染上可怕的傷寒,一傳十,十傳百,少半個軍營全是病號。
當時為了繼續北上門討伐還是南下回到可避風雪的地方休養生息,大軍中起了爭執。
定遠侯府趙家幾十年以來頭回單獨率領大軍,兵權在握,雖來得不甚光彩,總想要幹出一番成績,好讓軍中和朝中不服氣他家的人瞧一瞧:離了英國公府和寧遠侯府,趙家一樣可以沙場殺敵,無往不勝。
趙家父子雖私底下意見不統一,明面上斬鐵截鐵執意前進。主帥發了話,隨行的文官和武將臉紅脖子粗據理力爭也沒能打動趙家父子,只有硬著頭皮跟著。
秦昭一出燕京城就疲於應對有心人的暗算,早起馬蹬被人割開一個口子,打尖時隨行的小廝又吃壞了肚子,不明飛箭不偏不倚從他耳邊飛過,到後面他跨下座騎遭人下黑手倒地暴斃,像極了當年的照夜驄。
幸好軍中大半人是秦昭二姑父寧遠侯一手帶出來的兵士,他略一提自己的處境,大家拍著胸脯保證能護得他平安。後來,那些赤肝義膽的漢子們都長眠於北境,只顧著逃命來不及替他們收屍下葬,成了野狼的美味大餐。
北方酷寒,寸草不生,不毛之地養大的人群比餓狼還要兇狠。前一刻還在為汗位拼個你死我活,後一刻化干戈為玉帛,號角響起,踏馬出征,大刀揮舞已是殺戮無數。
秦昭得以倖存,有賴於祖父對孫兒們常年嚴苛教養,自小他就比別的官家子弟耐寒,冰天雪地裡能施展開身手。也有賴於寧遠侯手下故舊拼死相護,那些軍士們嘴裡罵罵咧咧趙家是小人,不願為小人賣命云云,上陣殺敵毫不含糊不甘落於人後。
北境一行,對秦昭感觸頗深,有比家族榮耀更為重要的事——家國大義。總有一天,他會重新北上,踏平韃靼,為數萬名死得不明不白計程車兵報仇。
馬蹄聲響聲,燕京來的信使疾行直奔中軍帳,口述天子的痛斥。趙家父子送走信使後,面如死灰,頹廢無力癱坐在椅上。
軍中有不成文的慣例,大軍出征,若敗,主帥必要問罪,或斬或奪爵;若主將帥戰死,可免問罪,不會殃及家中。
定遠侯家帶著十幾萬精銳大軍浩浩蕩蕩出征,回來時不足一萬老弱病殘,跟天子講北方嚴寒、戰時不利、強敵驍勇都沒有用,敗就是敗了,只有乖乖認下。
時至今日,他父子二人仍心存僥倖,趙立欽先前勾搭上楚王,又與朱家暗中有往來,或許兩位皇子能搭手救他們一把。
悉不知燕京城中楚王和桂王鬥成烏雞眼,長盛帝心裡憋了一口惡氣正想找個地方發洩,軍中幾大派系也瞧不上趙家的作法,隔岸觀火就等著他們家倒黴。
文官也好,武官也罷,憑自己的本事吃飯爬上去,旁的人口說不服,心中總是有幾分佩服。若誰想踩著別人的肩膀站到高處,大家心中又另當別論。
天時地利人和,趙家一樣沒占上,回京後就被奪去世襲罔替,降等襲爵三代,從一等侯降為三等,歲銀俸祿大為縮水。先前他們還在看喬家笑話,才一年的功夫就輪到自己家,世事無常,風水輪流轉來得太快。
秦昭死裡逃生一回,回京後告假在家靜養,成天悶在書房裡翻兵書琢磨兵法。四奶奶見到丈夫的舉動,思來想去打發人請來知言夫婦過府小聚。
正好孟煥之休沐,有幾句話要同秦昭商議,便帶著知言和意兒坐車去了三房。
秦楓擔著閒散的差事每日點卯不誤,秦暉忙得不見人影十天裡有八天不在家,秦昌又在郊外對著二寶發功,家中只秦昭夫婦和關在屋裡的常氏。
知言領著意兒先到常氏住的院落,丫頭婆子全候在廊下,屋裡香燭繚繞,常氏跪在佛龕前閉目祈禱。美人遲暮,姿色大不如前,褪了首飾除去華服,只著青衣素袍,梳著圓髻,手捻著佛珠滿臉虔誠。
“阿奶。”
意兒奶聲奶氣的叫聲驚醒了常氏,她猛然回過頭,眼中發亮只有意兒一人。常氏別的不稀罕,唯眼熱別家的大胖小子,偶爾見到幾個外孫,那管他是親外孫還是假外孫,都摟住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