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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三刻,宮中傳出話來,皇上昨夜批閱奏摺勞累,今日不到朱雀門閱兵。
黎明前天地如同潑墨,十八萬精兵跪地山呼萬歲,十里鉞聲鏗鏘,城頭火把連綿,甲冑起伏似暗夜海濤翻湧。旌旗引領下,大軍分部依序離開安樂京,武威營取道河西往麇關,成城營往莫紇關,黃泉營向西往黃泉關,各自換防。
行至望山隘口前,海市停下了馬。自安樂京向西望,柱天山脈綿延高峻,山脊終年積雪,形若一彎強弓,只有山脊正中這一個隘口可以翻越,猶如弓上的準星望山,正遙指著黃泉關,因此得名。
“過了這裡,就再也看不見安樂京了。我十五歲第一次去黃泉營的時候,還是個小小步卒,走到這兒便哭了。”張承謙與海市並轡而行,眼望著天說道。這張承謙三十二三歲年紀,是黃泉營本營派來交接名冊糧秣的參將。
“怎麼,張兄那時害怕?”海市漫聲應道。
張承謙笑出一口白牙:“哪裡,終於不必在鄉里跟父親學殺豬,可以打仗立功,光是想想,高興得都哭了。”
宏大的都城依然自顧沉睡,晨曦中,承稷門外一帶丹楓如煙。或許這便是最後一次看見帝都的紅葉。也罷,說了那般尖刻的話,縱再相見又能如何?海市自嘲地笑笑,撥轉方向,催馬一路小跑繞過隘口,將安樂京拋在山後。
第二章 時景如飄風
漸行漸西,出了虹州城,景物便與中原大異其趣。一路上凡有水源之處,草甸豐美,牛羊遍野,城郭富庶,除此外盡是沙礫戈壁,北地氣候寒苛,每到冬季,鶻庫部落便越過毗羅山峪向南遷徙,奪佔草場牲畜,因此每隔五年的換防之秋,本營中七萬老兵與三萬新兵同在黃泉關駐守,待春季再遣三萬老兵退入中原。
先皇在位時,僭王褚奉儀便是趁秋冬換防帝都防衛薄弱之機起兵自立,叛將王延年、曹光、羅思遠等亦四起割據作亂,中原亂離動盪。當年方才十七歲的旭王褚仲旭率近畿營與各路勤王兵馬苦戰八年,一統天下,登基踐祚,稱“帝旭”,定年號“天享”,至今已是天享十三年。今年秋季的三大營換防中,除了各營定例的三萬人以外,又分別增派了三萬新丁,兵賦與徭役一下沉重起來。朝中對此多少有些非議,倒不是計較今年新徵發的這區區九萬人馬,而是因為這批人馬本是要充實近衛羽林與二十萬近畿營的。京畿兵力一旦有所削弱,站出來反對的多半是老臣,二十一年前僭王褚奉儀的叛亂,委實在他們的記憶中留下了太過慘痛的烙痕。
“奇怪……”張承謙迎著夾雜黃沙的朔風,微微地眯起了眼。
海市從後邊趕上來,問道:“怎麼了?”
“咱們自東南向西走,每年十月大雪封山之前,多少能遇見些不怕死的商旅趕著運紅花、吉貝和麝香進虹州。按說今年黃泉關共有十二萬人馬過冬,鶻庫人也不會揀這時候來啃硬骨頭,虹州的路上該更安全才是。”說著,豪壯的邊將把眼光轉到自己執轡的手上,喃喃嘟囔著,既像是在對海市說明,也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是這一路上靜得出奇,南毗人、注輦人、尼華羅人,一個也沒有。孃的,真冷。”
“你是說鶻庫人已經到了黃泉關……”海市望向西北。戈壁坦蕩荒涼,陰霾的天空卻十面埋伏,變幻莫測。
“他們要是攻打黃泉關,我們過虹州時就該有訊息。可是這時節,戈壁沙漠裡所有的季泉都該乾涸啦,除了毗羅山峪沿河一帶還有水草,別的地方都光禿禿的,又險峻無路,他們不闖黃泉關,那還能去哪裡呢?”
疾風挾裹著一片白影劃過海市眼前,本能伸手捉下,再定睛看時,攤開的手心裡竟然只有一滴冰寒混濁的水。她吃了一驚,仰頭看天,如鉛的雲層翻湧不定,風中零落灑下一點點黯淡的白色,風驟然變得乾冷乾冷。
才九月末,竟下雪了。
雪片漸漸濃密,才過了一刻,竟已看不清數里外的前路。一時間,長龍般的隊伍裡,起了輕微的騷亂,海市剛要令各隊千騎安撫麾下兵士,卻冷不防被張承謙一把捏住了肩膊。
“冰川,他們是從冰川上進來的!”
“什麼冰川?浮山冰川?那裡根本不能通行啊!”海市吃痛,蹙緊了眉。
“這幾年來,天氣暖得蹊蹺,冰川多少有所消融,冰舌與岩石之間那些數丈深的深罅漸漸被水挾泥沙填補,冬季再凍結起來,就平緩得多。但是,這樣的話,冰川便容易滑動崩坍,根本無法行走,若是震動太大,還會引動山上的雪崩,因此咱們在浮山冰川前只留了水井屯那不到兩千的人馬。可是今年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