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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親人一樣。這幾年我在外邊,也不知老母生死如何,事到如今,我倒是一個進退兩難之人。”姜玉說:“三叔,你老人家談起心來,勾起我的煩事。想我是自幼兒喪父,老母居孀守,我自己又無至親,又無有骨肉,誰是我的知疼著熱的人?老母一死,我孤苦伶仃一個人,甚是可憐。”三爺廣太說:“賢侄,你真是天下第一苦人。我也是不甜,離家四載,異鄉作客,冷暖年來只自知。要是有了病,哪一個到我前問問我是輕是重,誰能日夜精心伺候我呢?”大英雄張廣太越想越煩,不由己落了幾點傷心淚來。
正傷心之際,只聽得外邊房上有人說:“罷了!”正是: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看斷腸人。“我好慘也!”張廣太問:“是什麼人說話?”外邊房上答話說:“我在這裡等著你就是。”張三爺說:“好!”拉刀在手,躥出房來,在院中一看,只見上面一條黑影。姜玉也跟出來,上房一瞧,也不知那個說話的哪裡去了。二人各處尋找多時,復又進得房來落座,並不見動作。天有三更時分,姜玉說:“三叔睡覺吧。”三爺說:“先別睡,恐怕腦袋睡丟了。”候至四更時分,不見動作,二人方才安歇睡覺。次日天明,起來的又晚,衙門內的飯早已開過去了,對著姜玉說:“你我今天出門把刀帶上。”出離了衙門,到了大街路東會芳樓酒飯館,上海第一個買賣,甚是熱鬧。二人進去,櫃上的說:“張三爺來了?樓上喝茶。”張三爺上得樓去落座。上面甚是乾淨,也沒有多少個座兒。方一落座要酒,聽得樓梯一響,躥上一個人,就是昨天賣刀之人,坐在廣太的對過,用腳一登板凳,把刀望桌上一拍,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今天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才能完事!”張廣太也不答言,說:“來!給我要菜吧。”跑堂的說:“要什麼菜?”三爺說:“你給我要一個炸八塊雞、碎溜鯉魚、燒魚頭、清蒸鴨子、紅燒翅子就是了。”只聽那個人也說:“跑堂的,照樣兒給我要就是了。”三爺說:“給我要兩壺白乾、兩壺玫瑰酒。”少時,跑堂的說:“三爺,喝點蓮花白酒好不好?”三爺說:“好,也給我來兩壺。”那邊那個賣刀的,叫跑堂的大嚷著說:“也給我要一個炸八塊雞、碎溜鯉魚、燒魚頭、清蒸鴨子、紅燒翅子,兩壺白乾,兩壺玫瑰,兩壺蓮花白酒。快來,如慢了,要了你的命!”
少時,過賣給三爺來送菜,被那個人用手一拉,說:“先給爺爺擺上,然後再說!”跑堂的也不敢惹他,就給他擺在那裡,直害怕,過來見三爺,說:“三太爺,你老人家等等,這就來。給你老人家菜,被那位奪去先吃,想是餓了。”三爺說:“不要緊。我問問你,那新出河的活鯉魚有沒有?我可不要在盆裡放了一兩天活的。那個魚雖然是活的,把腹內的油都沒有了,肉就有點不鮮啦。新出河的肉又肥又鮮。他那個腮是胭脂似的,你拿一尾,我瞧瞧。”跑堂的下去,少時拿著有一尺多長的歡蹦亂跳的一尾活鯉魚來,說:“三爺,你瞧好不好?”廣太說:“好。一半醋溜魚,一半吃酸炒魚,越嫩越好。”跑堂的下去,少時杯菜俱來,擺在桌上,三爺喝酒。那邊那個人也說:“來呀!給我拿一尾新出河的活鯉魚來,我瞧瞧。”也照著張三爺的話,他說了一遍。跑堂的說:“是了,我去拿去就是。”少時,也給他拿來看看。
三人吃夠多時,三爺說:“你把殘桌撤去,我要走,你給我寫帳就是。”說罷,自己漱漱口,帶著姜玉下樓去了。那個人也說:“來人!給我記上帳,我也去了。”堂官說:“我們不認得你,記帳不成!”只見他把眼一瞪,把那把刀手中一拿,說:“櫃上去寫去!”“騰騰”的下樓去了。方要走,跑堂的直喊說:“八吊九百整,到櫃!”三爺還站在那裡與眾人說話哪。只見那個人手中拿著刀,衝著櫃上人說:“記上帳吧!”大家一瞧,他長的像個死鬼一樣,心中有幾分害怕。張廣太是有心事,昨天在街上遇見他,夜晚衙門裡又去在房上,必也是他說話。心中說:“一多半是我那年跟著大人上任之時,在滄州殺了水寇為首之賊,他的餘黨說過,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必有人來找我報仇。我想冤家宜解不宜結,我今天以恩待他。”想罷,只聽櫃上人們不讓他去,三爺說:“寫我的帳吧。”那個人還不說一句情理話。櫃上的人說道:“張三爺給了錢,你知道不知?”那個人也不言語,望張廣太說:“朋友,我在街西口外一里之遙大樹之下等你,你要敢去,定是英雄;不敢去,是無名小輩!我走了。”三爺一聽,甚是有氣,說:“哪個怕你不成!”說罷,跟在他背後,到西邊無人之處,方說:“你有多大能耐,也敢這樣無禮,待我結果你的性命就是。”拉刀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