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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當時有一隻鴿子落在花盆上,讓它重心偏了,掉下去的時候撞了旁邊的花盆一下;比如韓裳被砸中的時候踉蹌了半步才倒下去,所以現在推算出的她原本所處位置是不準的。後者的可能性很大,人在行走的時候有向前的慣性,沒那麼幹淨利落地直接倒下去。
當然,還有風。
自己能想到的,警察當然也想得到。所以,這還是一宗意外。
孫鏡忽然有些警覺,他發現潛意識裡,自己似乎正在往非意外的地方想些什麼。
“是鬼索命,是鬼索命,我要去講!”
孫鏡聽見了一個充滿恐懼的聲音,轉頭一看,卻是先前見到的煙雜店老婦人。她想要從店裡衝出來,被死死拉住。
“儂有毛病啊,儂阿是毛病又犯了。”拽著她的年輕女人兇她。
孫鏡的脖子上又立起了雞皮疙瘩,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在店門口停了下來,轉回身去看。
沒錯,這兒雖然離出事的地方不遠,但小街彎曲的弧線,讓他無法看見韓裳倒下的位置。他都看不見,呆在後面煙雜店裡的人當然更看不見。
老婦人伸出一隻手對他用力招:“儂阿是警察同志,我跟你講,是鬼索命啊,警察同志,我看見的。”
“唉呀,我媽有神經病的,不好意思哦。這個老神經,儂真的要進醫院了。”女兒用力把媽拉回店去。
孫鏡用手慢慢捋了捋後頸,溫熱的掌心把凸立起的毛孔安撫了下去。
只是恰好和死亡事件同時發作的神經病。
或者,這事情不那樣簡單。
他感覺內心正被某種情緒沖刷著。這情緒並不完全陌生,令他想起從崖上高速墜下時,把整個胸腔都塞滿的恐懼,迫在眉睫的死亡危險會不斷提醒他,快拉開降落傘。但他偏要再等一等。
心靈就像沙灘。洶湧潮水一次又一次把沙變得更細更堅硬,不過要是撲過來的浪足夠兇猛,也許會挖出沙灘下埋藏的寶藏。比如二○○四年末的那次海嘯,在印度馬哈巴利普蘭的沙灘上洗出了一尊尊千多年前的石雕。
人都很賤,只是各自不同。孫鏡自嘲地一笑。
“弗弗弗”,孫鏡嘴裡發著奇怪的聲音,走進了自家的小樓。
曾經這幢帶著院子的三層小樓都是他家的,洋樓的外牆鋪著馬塞克,八十年前這相當摩登。院子裡有一棵很粗的廣玉蘭,開花的時候關緊窗戶都擋不住鬱郁的香。四十年前樓裡搬進了好些不請自來的鄰居,在當時這沒什麼道理好講。現在孫鏡擁有的,是二樓的三間房,外加一個廁所。
今天的信箱很正常,孫鏡關上小門,穿過狹窄的過道,走上樓梯。
“弗弗弗”,他又開始了。韓裳臨死前的一刻,想要對他說的會是什麼話?
不,只是一個字,孫鏡覺得,韓裳反覆想要說出來的,只是一個字。
哪個字這麼關鍵?
孫鏡嘆了口氣。漢語裡有太多同音字,並且韓裳說的不會是“弗”的同音字,而是以“弗”為開始音的字,只是快速消亡的生命讓她再沒力氣發出後面的音節。
三間房。一間臥室,一間書房兼收藏室,剩下的就是孫鏡正待著的這間。
陽光被百葉窗割成碎片,落在龜殼上。
許多龜殼。
層層疊疊,堆在一起,成了座龜殼山。
龜殼山上的龜殼,都是沒有字的。這不是殷商甲骨,只是龜殼而已,裡面最古老的一塊,其原主的死亡時間也不會超過五年。
屋子的其它角落散落著些面貌全然不同的龜甲。它們相貌古舊,或多或少都有些殘缺,上面有一排排鑽鑿的痕跡,有些被火烤過,在另一面爆成一條條的細裂紋。在殷商時期,這叫作卜紋或兆紋,貞人、巫師根據其走向,來判斷占卜的結果是一個吉兆,還是一個凶兆。
它們看起來就像是自殷墟出土的珍貴古物,當然,只是看起來像而已。這已經足夠了,孫鏡覺得,自己不僅是最好的甲骨專家,應該也是最好的甲骨造假專家。在這一行,他沒幾個像樣的競爭者。
孫鏡看著堆成小山的原料,這裡面有山龜有澤龜,原本商朝各地進貢給王都的卜龜,就各有不同。
“喀啦”。
孫鏡立刻掃視了一圈,哪裡發出來的聲音?
“喀啦”。
又是一聲,是那堆龜殼。孫鏡死死盯著龜殼山,就在他目光注視之下,小山裡繼續發出聲響,然後“嘩啦啦”傾倒下來。
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