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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中國政府在許多社群綠地裡安上了不少運動器材,北京人於是有了免費的露天健身房。想運動的就靠上鐵桿去摩一摩腰背,滑一滑腿肚,舉舉手抬抬腳,蹬蹬跑跑,不運動的人光站在旁邊看人家那樣上下左右搖來扭去的姿勢,也很有欣賞馬戲團的趣味。以前曾在工體附近發現種在路邊的桃樹,怎麼有些枝幹的外皮特別亮,幾乎到了光可鑑人的地步,怎麼想也不明白為什麼,直到有一天經過看見幾個人雙手抓著那幾根樹幹當單槓拉筋,才終於真相大白。
真不是瞎說的,單單看那五花八門的健身動作,什麼抖身、甩手、打腳、蹲、踏、撥、拐的,一個人一個招式,有次在團結湖西門附近的水泥地上,看到一個女的在地上打滾,原先很吃驚,以為她突然患了癲癇或什麼的,定住細看才發現她是在做運動,不只是我少見多怪,我旁邊也攏上一圈圍觀的人群,相較之下,早上練太極拳的那幾套早就被比下去了,有時候,你真不得不驚歎於這個民族的創意。
等覆蓋在公園上空的那層灰藍的顏色越來越深,視線漸漸模糊,也該回家煮飯了。走上慣常的那條林中小徑,順便欣賞一下最後沿途的景點——幽會的情侶,並不是故意要去驚擾人家的好事,只是我們似乎都喜歡那條路。此時,業已昏黑的湖畔樓臺邊,那個熟悉的二胡又響起了。
唉,在北京大片大片衚衕被趕盡殺絕的這個時刻,這些風景維繫了氣如遊絲的老北京的命脈,這些風景讓我們(外來與後來的人)體察到正在迅速消亡的老北京文化精髓的蛛絲馬跡,也正因為這些風景,讓我在這個粗莽的城市裡找到了生存的理由。
58 北京的香菸哲學
The Philosophy of Smoking
文尹麗川
圖何經泰·廖偉棠
對於那些不知改悔的人們,香菸是另一根手指。十指連心,這世上還有更疼的人事。現在我手裡夾了一根中南海,煙靄是藍紫色的,和當年手裡的都寶一樣。都寶已經過去,中南海時代已經來臨。北京的市煙,給北京的市民和居民,包括外地的遊客,多麼的萬眾一心。在我們的京城,每件小物事都可能驚心動魄,一不小心就成了象徵。中南海劫數難逃。
90年代初的圓明園藝術村,小賣部大姐應該賣出了幾十萬盒都寶。兩塊或兩塊五,恰是當時的消費能力,也是那時濃烈而粗糙的生活。京城的出租司機也大多都寶,黃色“面的”裡時常煙霧瀰漫。那時節還流行進口煙,商人出門時預備好來路不明的萬寶路。也有那類虛榮病患者,在家都寶在外三五。
十年過去。“面的”不在,都寶往矣。既然電視報紙齊聲宣稱我們闊了,香菸的檔次當然就提升,中南海有備而來,應運而生。四塊或四塊五,正是都寶的一倍。說明我們的物質水準十年成倍翻番。也算準確,看似一切都成倍翻番:房價、畫價、米價、跳樓價、上床和離婚的速度。
中南海廠家真是聰明到家。算好老外和國人都會喜歡中南海這個名字,更算好女菸民的飛速增長。中南海煙身細長、潔白、焦油含量低,既滿足了女士或女孩們在酒吧的時尚風度,又不至於太影響同樣是風度所需的美白面板。
男人們也懂得了憐惜自己。抽了這麼多年煙,誰還敢去查肺。但煙還是要抽的,生意還是要做的,藝術還是要搞的,日子還是煩心的,酒吧還是要去的。換成中南海,心理上總好過一些。焦油含量低可謂我們的香菸哲學,既要健康,又要頹廢,契合這時代的心態。
在他國抽菸早被定性為惡習,敬菸簡直是害人。在本國卻有過一段敬根菸好辦事的純真年代,在那不得不發揚共產主義的貧困時期,香菸曾作為一種聯絡感情的曖昧方式。外地來京的客人會在酒席上逐個發煙,卻被主人堅決阻止,命令說,“抽我的!”那時香菸的優劣更象徵了貧富,現在一盒四塊五的中南海已混淆了視聽,模糊了差異。敬菸逐漸失去拉攏、巴結、慷慨、好客之意。中南海的價位如同它代表的品位,不高階更不低階,大家都抽中南海,大家都小康和小資,遞煙只因對面的人沒有帶煙,香菸不再承擔感情,大家都紛紛西化。
都寶則留給了無產者。北京被藏起來的那些不符合國際居住標準的工棚和簡易房裡,還有無數人抽著一塊錢上下的劣等香菸。在他們中間敬菸仍被視為某種儀式。
萬寶路倒沒有漲價,可畢竟十塊錢,比中南海貴上一倍多。每個出租司機都告訴我,打車的人比從前少。這說明我們並沒有如約而闊,同時也說明我們有了必要的自信和講究實際之心。公車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