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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眼睛見到她鹿一樣的眸子,見到她突然綻放出的燦爛的笑容——像任何一個小女孩那樣笑了,她說,你真好看。 我不知所措,只能聽聞了她身邊的宮女清脆又高亢的笑聲。她們笑著對我說,這位大人,你可長得真俊啊。我滿臉通紅進而心生惱怒,於是瞪著她然後快步地離去,我身邊的宦官恐懼地叫著我,說,杜大人,你幹什麼呀。接著我聽見她說,讓他去吧。 我在漫長的步行中一邊聽宦官的慶幸著我們的死裡逃生一邊想著她首次以清晰姿態出現的面容,和她明媚淡青色的身影是那樣的相得益彰,接著我想到她的丈夫,我從未見到的晉王司馬衷,和任何一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那樣莫名其妙地召見了我。他有著怎樣的面容,是否和少年一樣俊朗不羈,還是若我那日遇見的中年那樣纖塵不染豁達洞然。他大笑著對我說,來!喝酒! 而現在他從高案上抬起頭看我,說,杜徹。 我從鴻蒙中抬頭,見到他明朗的笑容。他身著皇袍,帶著華貴的頭冠,坐在高案前,看著我並且問我說,你在笑什麼。 多年以後,司馬衷對我說,對於他所做的一切,即使傾盡來生,他也無法解釋。或許他只是厭倦了這一切。他說,你明白嗎,我樂於看他們演戲,若丑角般叮叮噹噹,說唱做念,笑裡藏刀,只為了愚弄更多的人,但無論是誰,他都被我愚弄了,他們一個又一個死去,我卻如此安然地生活下來,有時候,我覺得疲倦,我厭倦了這一切,甚至厭倦了觀賞這一切。天地一指而萬物一馬,這所有的人,又是為了什麼,要用有涯去追逐無涯呢。 他再斟上一杯酒並且嘆息,他說,杜徹,為什麼你只喝茶不喝酒呢。我微笑。司馬衷無數次這樣問我,但我卻始終不願意回答他。他嘆道,人生無酒,將恃何以度呢,不過是去日苦多。或許是我錯了。但我如何知道,我是對的,而他們是錯的,或者他們是對的,我卻是錯了——沒有人會知道。杜徹,你的家族代代為史官,如此尋找著真相,那麼,你知道嗎,你知道真相了嗎。 我笑著說,知道真相的人,都將不得好死。 他一口喝下杯中的酒,突然縱聲大笑。他說,你告訴我吧!若能知道真相,即使不得好死,我也甘願。 可是,我對他說,我不能告訴你。若你真的想要知道真相,你必須先死去,你死去後,我會將你的舌頭放入我杜家祠堂的木盒中,那裡有我所有先祖的舌頭在竊竊私語,你去那裡,必然會知道真相——你必然知道真相,可你必須先死去。 半個月以後,他飲下東海王司馬越的毒酒,微笑著死去。那時侯我看著他,我明白,沒有人可以讓他喝下毒酒,就好像所有的人都不明白,其實他才是這世上真正的帝王,他自願飲毒酒而死,只為了尋找真相。 我想到我的父親杜連山,他同樣微笑著死去。實際上他並不是被我殺死的,他知道他將死去,因為他註定不得好死。 但真相無人可知。 司馬衷走下高案站在我面前對我微笑,手中握著我所不知道的卷宗。他說,真相無人可知,我的兒子司馬遹寫下手書要逼迫我退位。但是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者是我的妻子南風,她又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永遠都不明白他們。他接著又笑了起來,拍我的肩膀,他說,杜徹,但是有什麼關係呢,她若要他死去,就讓他死去,而她最終也會被自己殺死。他們願意這樣,那我就讓他們高興一會吧。 兩天後,太子司馬遹被廢,踟躇迷茫地走向洛陽西北角那孤獨的金墉城。我同司馬衷站在北宮城樓上,隱蔽著觀看了他的離去,司馬衷說,或許他並不是我的兒子,我有無數的妻子,無數的兒子,但實際上他們並不是我的妻子和兒子。他們都是別人的妻子和別人的兒子——最後離我而去。他茫然地佇立於城牆上,望著北宮之外,然後,是洛陽之外遙遠寬闊的土地。  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管城(8)
我終於忍不住問他說,既然你如此厭惡著這一切,為何你不離去呢。這明爭暗鬥,虛與委蛇的洛陽城,濃妝豔抹,讓人生厭。 他撫摩我的頭髮,他說,杜徹,你還是個孩子,你或許並不明白,在這世上什麼地方都是一樣,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若心懷南溟,則無處不是南溟。但,南溟又是何處,你如何知道,它不是另一個洛陽呢。而洛陽,你又如何知道它不是南溟。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彷彿聞到藥草迷人的氣息,伴隨著百草廳開門時候的裂帛之聲。而,我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只能隨著他的眼睛向遠方看去,天地蒼茫,山巒逶迤,雲朵拖延著,又被層層高牆所阻,從洛陽,一直到臨淮以東,且誰也無法知道這之中有多少隱者俠士,文人狂客——如同我那從不醫治別人的父親陳寒碧,如同這裝瘋賣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