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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個身體骨骼比之從前要纖細,且體質不好,常年體溫偏低,手腳冰涼,沒想到,此刻反而成為“我是鬼”的一個證據。我心裡嘆息,恐七婆大哭出聲,會引來夏兆柏的耳目,忙說:“姆媽,真是我,我不能見你,你別哭,惹了壞人來,東官就得走了。”
“好,好,我不哭,不哭,”七婆立即壓低聲音,哆哆嗦嗦地摸著我的手,說:“讓我看看你,姆媽好惦記你,讓我看看好不好?”
“姆媽,我,出來見你,已經不合下面的規矩了。”我情急之下,利用老人的迷信思想信口開河:“你也知我怎麼去的,我的樣子,實在不能看,若再被你瞧見了,我怕會嚇到你,而且,會招難啊??????”
七婆大概被我嚇壞了,忙說:“不看不看,姆媽不看,東官,你陪我說說話就好,你真乖,還真來看姆媽,不會有誰要為難你吧?要不,你還是快快回去,姆媽給你燒紙錢,燒好多好多紙錢,你從小鬼到鬼差,全部打點一遍,不要捨不得,我明天就給你燒??????”
“姆媽,不用了。”我又好氣又好笑,忙說:“我很好,在下面,也沒有受欺負。只是很記掛你,對不住,我原說要給你養老送終,是我食言了。你原諒東官好不好,我,我一個人撐著林氏,太難了。我沒用,又很累,只好先當了逃兵,留姆媽一個人在這裡,東官真是不孝。”
七婆大聲啜泣起來,哭著說:“我知道你很累,你本來就不喜歡當家,我不怪你。你好乖,一直都好乖,是姓夏那個混蛋不好,姆媽沒用,老了,沒法替你報仇,想保下你種的花花草草,無奈何還得住在仇人的房子裡,都是姆媽不好??????”
我心下惻然,知道老人家留在這裡,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憤怒和敵意。只是不知道,夏兆柏這樣的人,怎會留一個又固執又恨他的老人在身邊給自己添堵。我想了想,還是怕七婆吃虧,便說:“姆媽,我以後都不能見你了,你記得,你好東官在下面就好。我不是給你留了錢嗎?您還是回臺灣養老,別去惹夏兆柏生氣,我不想你吃虧。商場如戰場,是東官沒用,也不能單單怪人家心狠手辣,而且,我死於非命,也是冥冥之中的定數,跟夏兆柏無關。姆媽,你還是回臺灣吧,不然我心裡頭不安樂,死了都不眼閉?????”
“你不用擔心我,我老了,這條命在哪不是一個交代?”七婆摩挲著我的手,搖頭嘆息道:“東官啊,那個人害你害成這樣,你還替他說話,你怎麼那麼軟心腸?當年夫人,那是多麼厲害的人,整個港島商界無人不知的鐵腕娘子,你怎的一點都不像她?倒像足了老爺那個溫吞性子。”她似乎苦笑了一下,繼續說:“也罷,人死燈滅,原也該萬事放下才能解脫,七婆活了這麼老,怎會不明白。可是萬分捨不得這裡,捨不得你弄的這些花花草草,總以為一個轉身,就能看見你還在那邊澆水,有時一晃眼,又好像見到你在那藤椅上歇午覺,你讓姆媽如何捨得走哇,你就是姆媽的心頭肉,姆媽怎麼捨得啊——”
我默然無語,輕輕拍她的後背,等了一會,便是再不捨,也不得不走了。我握著七婆的手說:“姆媽,我要走了,你乖乖在這裡坐,不要掀開毯子,等東官走了再掀開。”
七婆緊張地握緊我,又哭起來,斷續地說:“我,我,你還能來麼?”
“不能了。”我嘆了口氣,裝神弄鬼什麼的,我做不來第二回,而且想要在夏兆柏鼻子底下裝神弄鬼,我也沒這個膽。或者有朝一日,能以這個身體的身份接近七婆,略盡點孝道,但無論如何,東官都該塵歸塵土歸土,不能再糾纏活著的人的心了。我握了一下七婆的手,輕聲說:“有緣,我會再來看你,但是姆媽,到時候你會認出我麼?”
七婆一疊連聲地哭著說:“會啊,不管你變成什麼,我都會認出你來。”
我抽出了自己的手,戀戀不捨地看著她,輕輕說:“姆媽,我走了。”
“東官,東官——”她不敢喊,卻只能強忍著嗚咽出聲:“東官,東官——”
我心如刀絞,再看了她一眼,毅然轉身,悄然無聲地開啟那扇門,閃了出去。
在關上門的一瞬間,七婆那一刻的身影,從此深深銘刻在心。她一直站著,大概對我剛剛胡扯的“有難”云云信以為真,故此保持一個僵立的姿勢,蒙著毛毯,顯得滑稽又可笑,然而,我卻一看之下,眼淚卻已然奪眶而出。那是一個母親,為了怕孩子遭受不可知的災禍,強忍住心頭的思念,沒有回頭的身姿。林世東一生愚鈍,煢煢孑立,處處吃力不討好。可到底也被人真心疼惜掛念過,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