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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白低頭抿了一口水。
“豎子,在說你,伱避什麼?”
在避什麼,連一旁的內侍們心裡都清楚,這大唐,誰願娶宗室女啊?聖人的公主、郡主又多,個個愁嫁。
忽然,楊玉環笑了笑,道:“少年郎得了誇獎,還懂得謙遜。”
她招了招手,喚張雲容把今日收到的一隻蓮瓣金碗拿過來。
這隻金碗又是安祿山所造,碗壁上捶出了蓮花瓣紋,極為精緻。
錘揲浮雕工藝並非中原匠師所擅長,可見安祿山絕對是送禮的一代宗師了。
“你獻了那些好東西,聖人許你長大後的前程,我卻還未賞你,便以這金碗贈個‘衣食無憂’的好彩頭……前提是你贏了今日的牌局。”
“謝貴妃恩典。”
有了金飯碗,何必尚公主?
李隆基聞言,嘲笑道:“太真所賜金碗,能裝酒十斛,你可飲得下啊?”
“聖人若捨不得給,贏了這小子……”
張汀見聖人不肯再聊賜婚之事,心中失望。
玩笑般的一句話之後,楊玉環美目一轉,瞪了薛白一眼,帶著些提醒、警告之意。
——這次且替你解圍,看你往後再敢招惹是非。
~~
陽光透過紙窗,照著桌案上的金碗熠熠生輝。
“好漂亮啊!”
青嵐已趴在那盯著它看了好久,連眼睛裡都閃動著金光。
她卻不捨得用這金碗倒水,將它擦乾淨了仔細收起來,倒像是供起來養著一般。
薛白卻對這些金啊銀啊絲毫不感興趣,覺得瓷的就蠻好。
他盯著青嵐的背影看了一會,忽然在想,上次問她“想不想當我的侍妾”真是太沒有氣勢了……每次剛睡醒時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長安城不像終南山清靜,還沒醒過神,已經有客來見。
……
堂上,裴諝正在與杜五郎閒聊,看似雲淡風輕,眼中卻透著一股焦慮,一見薛白便站了起來。
“薛郎終於回來了,終南山一行,可有收穫?”
“隨啟玄真人學了吐納之法,頓悟良多。”
裴諝笑道:“昔年,盧藏用隱居終南山而得授高官,反而矜矜業業務事者,官途難走啊。”
薛白會意,引著裴諝進了書房,問道:“裴公又有麻煩了?”
“安祿山馬上要進京獻貢了。”裴諝道:“此胡是哥奴門下,且已放言要御史大夫之位,勢必要對付家父。”
“這般囂張?”
“胡兒深得聖寵,勢必要在聖人面前構陷家父,到時只怕還得請國舅與薛郎幫襯一二。”
裴諝臉色凝重,能跑來與薛白這一介白身商議,可見對形勢的預估很不樂觀。
薛白卻是問道:“既然要構陷,總該有個罪名。哥奴、胡兒也不能憑空害了裴公吧?”
裴諝知他這是在問裴寬的底細,本不想說。然而猶豫之後,還是選擇相信眼前這個盟友。
“家父在范陽節度使任上時,曾縱容邊軍劫擄契丹奴婢,私下發賣分贓,謊報戰功。當然,這是邊軍慣例了。”
“既是慣例,他們能以此對付裴公?”
“薛郎可知契丹之事?”
“願聞其詳。”
“開國之初,貞觀三年,契丹大賀氏依附大唐,賜李姓,之後七十年大賀氏一直以松漠都督之身份治理契丹八部,直到遙輦氏與大賀氏內訌,叛唐,投靠突厥……”
裴諝大概說了契丹之亂的由來。
簡單而言,大賀氏忠唐,遙輦氏叛唐。
“開元年間,聖人任命張守珪為范陽節度使,屢破契丹。後利用大賀氏的李過折,除掉了遙輦氏的可突於,朝廷封李過折為北平郡王、松漠都督,統領契丹,看似結束了契丹之亂。聖人認為張守珪立下了不世大功,欲重賞,甚至要封他為宰相。但薛郎可知,張九齡為何反對此事?”
薛白道:“功勞有假?”
“除掉一個可突於,根本就解決不了契丹之亂。就在第二年,遙輦氏的首領就殺掉了李過折,重新叛亂。故而,張九齡認為張守珪的功勞根本不足以拜相,‘且守珪才破契丹,陛下即以為宰相;若盡滅奚、厥,將以何官賞之?’”
“這是家父之前的一任范陽節度使張守珪,再說後一任安祿山,此人是張守珪的義子,擅胡語,狡猾,打仗的才能是有的。但張守珪、安祿山皆有一個本事,即謊報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