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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把偃師縣城裡的喧囂聲吹到了洛河邊。
碼頭上的燈籠已全被點亮,岸邊的篝火也被點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夜裡又有大漕船到了。
漕工們已推舉出了十二人。雖有幾個人認得任木蘭並願意推舉她,但人數實在太少,她最後還是落選了。
十二人登船後,首先與薛白談。
“我是新任的偃師縣尉,已到任半月有餘,今夜才有機會認識你們。”薛白雖在笑,身上卻帶著股官威,“希望不會太遲。”
如果可以,他本該更早地插手漕運,因為他整個奪權計劃的核心就是瓦解漕工。
高崇的權力何處來?以安祿山為靠山,因走私而結利益,權錢使他能夠上下打點,而漕幫則是其武力基礎。
要打破這個武力基礎,需要更大的權錢。
於是薛白撒了個謊,說聖人派他來查案,其實他說“想替聖人去看看”只是順著李隆基“朕十年不出關中,天下無事”的幻想,若打破這個幻想,昭應縣令李錫就是前車之鑑。好在,這個謊言暫時就沒人能戳破,而現在是它威懾力最強的時候。
以皇命在身為背景,加上杜有鄰這個專管漕運的轉運副使,這是薛白的權,但還不夠,計劃要實施,有兩個人必須殺掉——郭萬金、李三兒。
郭萬金人如其名,除掉他,薛白才可以抄沒其不義之財,作為收買漕工的錢袋子。
李三兒更是得要除掉,只要這個渠帥活著一天,接觸漕運的任何機會都不會給薛白。前幾日,薛白不過是剛到碼頭津署查了查孫主事的賬,李三兒馬上便出頭,豈能容他把手伸進漕運裡?
讓暗宅劫張三娘、查抄暗宅、殺郭萬金、激高崇動手、誘殺李三兒、驅官紳拖住高崇,薛白則趁此機會打出杜有鄰的旗號拉攏漕工。
這就是整個計劃,關鍵只有三步,製造證據、除掉關鍵人物、分化拉攏。
核心在於拉攏漕工,他們既是高崇的武力基石,又最容易拉攏。
若說偃師縣的世紳掌握著一半的田地,是主人;那漕工、農戶、耕農則是奴隸,但其實也是另半個主人。
漕工比佃戶更聚集、更兇狠;比世紳更堅定,也沒有世紳那麼大的胃口。
當然,薛白不可能在一夜之間讓偃師縣的四千漕工全都站到他這一邊,只需要讓他們不再支援高崇,這就夠了。
留給他的時間非常短,只有李三兒死了、高崇還未反應過來之間這段時間。
話雖如此,薛白卻還是表現得非常從容,他掃視著這十二人,先不慌不忙地寒喧。
十二人大多數是替漕工接活且比較實在的渠頭,或是船主,唯有一名老者不是。
“小老兒姓邴,縣尉喚‘老邴頭’即可,偃師人,是縣署戶曹算吏。”
“邴老既是縣署吏員,緣何夜裡還在碼頭上?”
薛白選擇在夜裡過來,就是儘可能地避開高崇的人手,縣吏、商賈夜裡大多數都進城歇息了,轉運使的大官船一開來,燈火一照,聚過來的全都是苦哈哈,這些才是沒從漕運上得到好處的人,才有可能被瞬間收買。
由他們推舉人選出來,才是平日人品值得信任的。
老邴頭道:“小老兒妻兒都不在了,就住在津署邊,夜裡聽得動靜大,便過來了。”
薛白問道:“漕工歸你們管嗎?”
“回縣尉,漕工不屬官府,自發推舉人來攬活。若說歸誰管,他們亦是民丁,歸由縣令管。”
“縣裡可有設專門的曹署?”
老邴頭撫著稀疏的鬍鬚,應道:“以前朝廷有個‘舟楫署’管理漕政,三十年前就廢了,轉運使管的是綱運,不涉具體由哪些漕工拉船,‘長運法’改‘轉般法’之後,明確由沿河縣令主持所在地段漕運。”
薛白想問的就是呂令皓有沒有專門設定人來管漕運,聽他這般說便知是沒有了,漕運完全是把持在高崇手裡。
他目光落在老邴頭那襤褸的衣服上,問道:“邴老與孫主事相處得如何?”
“唉。”老邴頭先嘆了一口氣,道:“朝廷每年從洛陽往長安轉糧,徵召漕船之費,每一千貫,孫主事給李三兒五百貫,由李三兒再挑選漕夫運輸,因而漕工都聽李三兒話。”
能這般回答,可見這老邴頭是看出了些什麼的,知道薛白與李三兒不對付。
大概這般瞭解了情況之後,薛白才開始傳達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