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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的夜壺,捧起來,裡面還有尿。
昨夜崔涇竟是尿了兩個壺,還打翻了一個,現在他地也沒拖,一會管事又要來查房了。
“你沒倒啊?又睡過頭了吧?”崔涇嘟囔道:“沒事,不怪你,快端好。”
硯方梗著千言萬語,卻只是應道:“奴婢知錯,不該睡過頭。”
“嘿,知道你懶,那怎麼辦呢。”崔涇沒心沒肺地笑了笑。
硯方就把夜壺端起來。
他知道,承認自己又懶又笨還好,世家子弟不會親自計較。可若想自辯,那主家就會覺得是在說主家的不是……以前有一次,他就是因為開口辯解,差點被活活打死。
“啪!”
“啪!”
“啪!”
皮鞭狠狠地在崔涇、硯方的背上各抽了三下。
執鞭的是崔家請來的名儒,趙驊。
趙驊是開元二十三年的進士,同榜的有蕭穎士、李華。後來,他以太子正字起家,累授大理評事。因得罪李林甫而被貶,後來,安祿山的叛軍打到河南來時,他投降了,朝廷收復洛陽之後,他便逃匿到這裡,給崔家子弟們當先生。
他真有學問,對學生管教得就嚴。
今日崔涇遲到了足足一刻,來的時候還是書僮生拉硬拽的,這讓趙驊很不高興,當然要重罰。
雖是各抽三鞭,他打崔涇也不輕,終究是收了些力道,打書僮的三下才是真正洩怒的,直把背上的衣裳都打出血痕來。
“不將心思放在學業上,花天酒地,你對得起祖輩的名聲嗎?還有你,身為書僮,本該督促他上進用功,在其位,不謀其職,該打。”
硯方捱了鞭子,對趙驊卻更加的敬畏了。他一直以來就很佩服進士,若是挨幾鞭子就能在大儒手底下讀書,他恨不得天天都挨鞭子。
好不容易消停了,崔涇便在學堂裡坐下,有沒有用功不知道,總之是一副在聽講的模樣。
硯方這書僮是不能待在學堂裡的,在外面等著,這是他為數不多能休息的時候。可他卻不像別的書僮一樣去河邊洗澡摸魚,而是倚在牆根偷聽。
他這麼好學,其實並不是真心喜歡那些經史子集,而是希望能以此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年頭,根本就沒有人告訴他讀書有用,相反,所有人和他說的都是“你的身份,學著郎君讀書作甚啊,也沒用”,他之所以還這般,只是沒有別的方法了而已。
聽著聽著,他也困,因為崔涇每天夜裡都在折騰,逃出家門之後,讓他把風、開門,昨夜也是到了三更,崔涇才回來。
現在崔涇在課堂上睡,硯方卻努力掐著自己,不讓自己睡著。
這是他一天之中,唯一可以用功的時候。
遠處傳來鐘聲,學堂下課了,硯方忽感到一陣悲惘,夜裡他又得伺候著崔涇的吃喝拉撒了。
一抬頭,他見到崔涇、崔洞並肩走了出來。
“郎君,三十九郎。”
“你這書僮,看著怎這般累?”崔洞道,“這樣吧,四十三郎今夜到我院裡讀書,你歇一日。”
硯方大喜,連忙謝過崔洞。
他若有選擇,倒是更想能夠在崔洞身邊,好多學些詩書,而且崔洞還更體諒下人,這在下人中是出了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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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屏山傍著洛水,河邊皆是田野。
田野邊有兩排農舍,幾個婦人正聚在一起織網、劈柴。
“阿孃!”
一個婦人聽了,轉過身,喜道:“兒啊。”
周圍人見是硯方來了,紛紛議論起來。
“聽說,老袁家的兒子可是給郎君當書僮的。”
“是哩,我家狗剩要是有袁小子一半機靈,說不定也能到宅裡混個差事……”
硯方聽了卻並不高興,見到阿孃的喜悅反而被沖淡了些。
他阿孃原本十分歡喜,很快也擔慮起來,拉著他進屋,問道:“兒,怎這時候回來了?別不是又做錯了事,叫主家趕回來了。”
“真被趕回來了才好。”硯方道:“省得擱在那伺候人。”
“這叫什麼話,你阿爺做的粗活你做得來嗎?”他阿孃當即就哭了出來,“看天吃飯的活計,看餓不死你。”
“阿孃,兒子沒被趕回來,是郎君們賞識我,讓我歇一天。”
“賞識你就好,我只盼著你往後若是能混成個管事,不說大管事,就是府裡專管一房的小管事,就是佛祖大發慈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