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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普一直以為自己會早夭。他寫道:“我覺得會像父親一樣,什麼都快快結束。我天生是那種打一炮就沒下文的人。”
蓋普差點兒在一個純女生的校園裡長大,某所女校有意聘他母親去當保健室護士。但珍妮預見這一決定可能導致的悲慘未來:她的小蓋普被女人包圍(校方願意撥一間宿舍給珍妮和蓋普住)。她設想兒子的第一次性經驗(參觀女生洗衣間引發的想象):一群女孩嘻嘻哈哈,把這孩子埋在輕薄柔軟、堆得小山似的年輕女性內褲底下。珍妮很想要這份工作,但為蓋普著想,她回絕了大好良機,轉而到規模龐大、聲譽卓著的史迪林高中擔任護士。那所學校的護士名額很多,她只不過是其中之一。校方提供她和蓋普一戶冷冰冰、裝著監獄式鐵柵窗的公寓,位於校內保健中心加蓋的別館。
“那倒無所謂,”她父親說。她堅持出外工作,早已令他深感不悅;家裡又不缺她錢花,他寧可她一直躲在狗頭港的大宅裡,等兒子長大成|人再搬出去也不遲。父親對珍妮說:“只要這孩子生來還有點智力,進史迪林中學只是早晚的問題。我看哪,你要撫養兒子,一時之間也不會有更好的環境了。”
“生來有點智力”是父親暗示蓋普的遺傳因子品質堪慮的一種說法。珍妮的父親和哥哥都是史迪林高中的畢業生,當年這所學校只招收男生。珍妮認為,忍受校內的禁錮生活——熬到蓋普高中畢業——就是盡全力照顧兒子。“算是彌補你不肯給他一個父親吧!”這是父親的說法。
“奇怪得很,”蓋普寫道,“我母親有足夠的自知之明,決心一輩子不跟男人過活,到頭來卻跟八百個男孩日夜生活在一起。”
於是幼小的蓋普跟著媽媽搬進史迪林高中保健中心別館的宿舍,在那兒成長。他並沒有真正被當成“教職員家的小鬼頭”——學生對所有未臻入學年齡的教職員子女的稱呼。護士還不夠資格躋身教職員之列。更何況,珍妮從無企圖為蓋普捏造父親的神話——對外聲稱自己結過婚,使兒子的身份合法化。她姓費爾茲,告訴你時她會強調。她也會強調兒子姓蓋普。她說:“那是他自己的姓。”
這中間的蹊蹺,大家都聽得懂。史迪林高中的人樂意包涵若干形式的傲慢,甚至對某幾種形式的傲慢還鼓勵有加;但傲慢本身必須有品味、有格調,才能得人認同。你引以為傲的事必須讓別人覺得有價值——而你展現傲慢的派頭,更得有魅力。珍妮天生不夠伶牙俐齒。蓋普說,母親“傲慢並非出於選擇,而是環境所迫,不得不然”。史迪林高中這個小區一向鍾愛傲慢,但珍妮居然是以私生子為榮!這種事雖未必可恥,但起碼她多少也該裝得有點不好意思吧!
問題是,珍妮不僅以蓋普為榮,對於自己得到他的方式更是自豪得不得了。這種派頭,那年頭全世界都沒見識過,還有得等;等珍妮的自傳出版——她甚至還沒開始動筆呢!她等著蓋普有朝一日長大,有能力欣賞她的故事。
蓋普所知道的故事版本,外人若是壯著膽子來打聽,珍妮照樣會講給他們聽。她的故事幹脆利落,只有三個句子。
1。蓋普的父親是軍人。
2。他在戰爭中陣亡。
3。打仗的時候哪有時間辦結婚手續?
如此簡單扼要又語焉不詳的故事,原本有可能予人浪漫的聯想。畢竟,根據這幾點事實,這孩子的父親可能是個戰爭英雄。一場愛情悲劇呼之欲出。費爾茲護士可能擔任野戰護士,她可能在前線“墜入愛河”,蓋普的父親可能覺得有必要為“全人類”出最後一次任務。但珍妮實在無法予人這麼一出通俗言情劇的聯想。別的不說,她對目前的獨居生活表現得太心滿意足,對往事毫無惆悵。她從不三心二意,除了專心照顧小蓋普,就是做個好護士。
不消說,費爾茲在史迪林高中是個響噹噹的姓氏。新英格蘭的鞋業大王對母校很慷慨。不論當時是否有人起疑,他還爭取當校董會的一員。費爾茲雖然算不得新英格蘭的富豪世家,但也不是新興的暴發戶,他的岳家,珍妮母親的孃家——波士頓的威克斯家族——在史迪林高中更是赫赫有名。老一輩的教員都還記得,曾經連續好多年沒間斷,年年有姓威克斯的學生畢業。但史迪林高中並不以為珍妮·費爾茲遺傳到父母兩家的優良特質。大家都承認她長得還可以,但硬是沒有吸引力。該打扮漂亮的時候,她也還是一身護士服。事實上,以她的家世而言,她會去做護士——而且還那麼自鳴得意——就有點不對勁。護士這種職業,跟費爾茲或威克斯家的子女不稱頭。
2血紅與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