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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沒笑出聲來,趕緊低下頭,就是這樣還是有些忍不住。
想想皇上當時是個什麼模樣吧,光著腳卷著褲腿,象大馬猴兒似的在橋上淌水快跑。
“不打緊,想笑就笑吧,朕現在想起來也想笑。”他說:“過了橋之後把腳胡亂一擦,套上鞋襪又是一通快走,還真趕上了,和太傅前後腳進的門。”
謝寧不知道如何評價皇上這段往事,只能含糊的說:“晚膳送來了。”
晚膳被護的嚴嚴實實一點雨都沒淋著,但是送膳的太監們身上都淋溼了大半。
她點名的要冬瓜湯盛在一口紫銅的湯鍋裡,清澄澄的湯,揭開蓋那股撲鼻的冬瓜香在亭子裡瀰漫開來。
侍膳的太監機伶的先替皇上盛湯,然後才輪到她。
湯鮮美無比,冬瓜清甜,貝肉極鮮,還有鹹香的火腿,這一味湯入口真是讓人快活的神仙都不想做了。
油燜筍吃著也爽口,脆脆的,咬起來有點咯吱咯吱的響,每嚼一口都倍兒有成就感。
皇上跟前的菜色更豐富,可是人往往都覺得別人碗裡的飯更香,這道油燜筍謝寧沒吃著幾口,本來一碟也不大,倒都進了皇上的肚子。冬瓜湯也是一樣,謝寧舀了幾勺湯泡著飯吃,皇上從來沒見過這種吃法。不是說這特沒規矩,而是不管他賜膳給臣子,還是和後宮的女子一起用膳,從來沒有人就把吃當成吃,認真的吃紮實的吃,那都是做樣子,虛的。
他也跟著她學,把湯舀進飯裡拌了拌,一碗飯沒幾口就全下肚了。
“臣妾以前在家的時候習慣這麼吃。”吃飽了之後,謝寧有點不好意思的解釋:“吃著香。”
“是挺香的。”皇上問她:“進宮以後就不這麼吃了嗎?”
“也這麼吃過幾回,就是身邊的宮女看不得,總勸著攔著的,說這麼吃太添膘了,回頭吃肥了小肚子,穿衣裳該不好看了。”
皇上實在是無言以對。
謝才人坦白的叫他覺得不管說什麼話都不太合適。
旁人在他面前,總是拼命的表現,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力爭完美,叫人無懈可擊。
謝才人是不懂,還是不會呢?
皇上心裡有數。
她懂,她也會,但是她不願意那麼做。象牽線木偶一樣,象其他人一樣。
她讓他覺得新奇,因為她這份兒坦蕩。
甚至兩個人的口味都很接近,她點的菜倒是幾回都成全了他。做為皇帝,他當然不能表露出自己貪重口腹之慾,身旁的人也不敢擅自做主。幾次和她一起用膳,卻都吃的合心合口。
外頭雨下的更緊了,謝寧望著無邊雨幕,肚子填飽了,思緒卻飛遠了。
不知道等下該怎麼回去呢?安溪亭顯然不是個能過夜的地方,可是這麼大的雨,撐傘也沒有用。
但願雨早些停吧。
用過晚膳雨也沒有停,皇上似乎也不急著走,還笑著問她要不要聽曲解悶。
“前幾天教坊司又排演了新曲,琵琶和笛子都不錯。”
謝寧有些納悶的問:“雨天也能聽曲嗎?臣妾聽人說,雨天裡頭不管是絃索還是簫管都泛潮發澀,還會走音呢。”
“這個不用多慮。”
謝寧也很聽話,既然皇上說不用多慮,那她就真的不去多慮了。
樂師冒雨前來,抱著琵琶的樂伎穿著一身大紅軟綢的衣裳,在雨夜裡看來憑生出滿眼悽豔。吹笛的樂手是個瘦高個兒,跟在她的身後。
謝寧坐在皇上身旁,聽樂伎調了幾下絃索,錚錚的清響象是清晨花葉上滴落的露水,音色乾淨通透。
十五 擔憂
琵琶聲清越,謝寧以前沒進宮的時候也聽——當時只覺得琵琶彈起來不算很好聽,鬧騰,嘈雜,聽著只讓人感到煩躁。
但是現在全然不一樣了。琵琶不同,彈琵琶的人不同,聽琵琶的地方也不同。
琵琶聲一點沒有被雨聲蓋住。彈到激昂處,外面的雨聲都被蓋過了。
相比之下,笛聲就象一個陪襯。
一幅裡面總是有主體,有背景。在這首曲子裡,琵琶是主體,笛聲成了背景。
謝寧以前沒聽過這首曲子,無從比較。可是她覺得,琵琶有點過於霸道了,而笛聲則是一再相讓。
她看看面前這兩個樂師,女的漂亮,那一身兒紅衣在夜間看起來也格外搶眼奪目。抱著琵琶側身坐在圓凳上,身姿很優美,讓謝寧想起一副曾經看過的飲樂圖,上面的伎人就是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