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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聲悠悠,眼波流轉。
這琵琶聲時或悠揚,時或婉約,時或急促,時或清幽,時或歡喜,時或哀怨。高處欲直上九霄,低處卻又有徘徊低迴之妙。又兼柔奴吐字清晰,如嬌鶯百轉,唱到動情之處,直欲讓聽者心醉,聞者動容。未已一闕已盡,只聽得“當”地一聲傳出江面,久久不息,柔奴懷抱琵琶而立,微微萬福。笑道:“奴婢獻醜,博各位方家一笑。”
江上靜默了半晌,方才掌聲雷動,眾口贊聲不絕!旁邊商船上一位四十餘歲書生搖頭晃腦道:“繞樑三日,真繞樑三日!音色純美,曲調綿長。好嗓子,好韻律,好文詞!!”一口氣連說三個“好”字,尤自咂嘴品舌,好似曲音還在耳邊一般。另一位商賈亦拍手笑道:“這曲詞由江南秋葉閣葉閣主寫就,當然詞是一等一的!這柔奴此等歌唱功力,恐怕去年有名的歌伎優華,也未必是她對手呢!”
聽得周圍船上諛詞如湧,我輕輕一笑,並不評論。葉知秋淡淡道:“柔奴已唱完,不知白衣卿有何見教?”
我道:“我並不懂音律,見教又從何談起?”想了一下又道:“若有比較,也要等那個白衫女子唱過再說。”
我眼神看似不經意般瞟過白幃,白幃後的葉知秋懶懶倚在椅子上,看不清他的眼神望向哪裡。
詠詩論詞,以盡相思;最是縈懷,一領白衣。
我輕咳一聲,用袖子掩住臉頰微微漾起的一抹紅暈,連忙將眼神轉向別處。
待到江面上完全靜默後,月白衣衫的歌女緩緩從小船走上那艘春社潤聲的巨大花舫。
她沒有侍兒,也沒有象柔奴那把上好的琵琶。
她的衣衫與琵琶已經半舊,看來已經褪了色,甚至坐的凳子也是她自己拿上來的,似乎也不是什麼新東西。
她的眉目樣貌並不美,當然更談不上驚豔。衣著與打扮就更是普通不過,一把長髮及腰,年紀看起來並不大,但細細的眉毛間似乎滿是疲累與落寞。
她的琵琶,也似乎蘊含著疲累與落寞。
她並不象一般的歌女般走上來時,未開口便帶三分笑意;也不象柔奴一樣,笑語晏晏眼角含情。她的眼神並沒有看江上眾人――實際是誰都沒有看。別人在她的面前彷彿是透明的,她的眼神一直穿過那些在她眼中不存在的人,空茫地看著更遠的遠處。
她調了調琴絃,依稀是鷓鴣天的調子,未過一會,她啟口輕唱:
春日離離陌上行,紅顏翠鬢笑語輕。相思最是秦樓月,無情總為楚關風。
山一重,水一重,幾番魂夢與君同。蘋花漸落人漸老,多少離愁話不成……
她的聲音並不大,曲調亦不十分起伏,甚至並不象其他歌女般嗓音柔媚動人。但她歌唱的聲音字字清晰無比,居然壓過江水的聲音,一句句傳了出去,彷彿就在耳邊彈唱一般。琵琶音調細碎無比,聽似充滿歡樂,但卻又處處深蘊一種哀怨情緒。與她悠然的歌聲相合,聽在耳中竟有一種奇怪至極的感受!似乎心已經不在自己的身上,卻隨著曲聲的高低起伏而動。這歌詞雖不十分幽怨,但從這歌女口中唱出,似乎混雜了一種非常強烈的複雜的情感!
無情最是楚關風……無情最是楚關風……無情最是楚關風……
這種情感越來越重,幾乎要將人壓垮!
我突然長身而起,起身時袖子無意將茶盞拂到艙面――
嘩啦!
我緩緩吐出胸中一口濁氣,一字一句道:“好個‘相思最是秦樓月’!”
葉知秋卻不答話,只從袖中抽出一管玉笛,慢慢放在唇邊。激昂清越的曲聲突然響起,瞬時江面上如碧空一洗,竟將這無孔不入的琵琶聲壓了下去!
白衫歌女依舊面無表情,五指在琵琶上一掄,琴聲已止。剎時間,她身上又出現了那種如月華般的氣息。
她歌聲已畢,亦不言語,人輕輕走下船舷,不去看江上如醉如痴的眾人。向岸上走去。
“好!”我拍手笑道:“葉閣主操笛之技不減當年,依舊清亮如斯。”
葉知秋輕笑道:“可那個女子走後,便不知她與柔奴誰為第一。”
我搖搖頭:“孰是孰非,不過博一笑而已,葉閣主何需如此執著。”我站起身,向葉知秋微微一輯,“多謝葉閣主盛情,白衣敬謝不敏!此時曲終人散,白衣也要告辭了。”
葉知秋在白幃後隱隱點頭,道:“也罷……不敢多留卿……敢問白衣卿此去,可是要與商公子同行麼?”
我笑道:“葉閣主為何有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