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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有人抬去,如何是好?你看這些侍兒們這般思睡,都去睡了,只留得春香在此伺候。春香,你可執燈快去花園中尋羅帕來還我。”春香道:“他們都睡著了,叫我獨自個怎生去尋覓?”小姐道:“你去叫一個起來作伴便了,不然,明早俱是二十竹片!你等俱隨在我後,為何不用心看一看?”春香喃喃的道:“夜深人靜,重門鎖閉了,就使失在園中,這黑夜有誰進園拾取?開門開戶的,驚動了夫人,不是要處。”小姐見他說得有理,只得睡了,翻來覆去,有夢難成,好生睡不著。忽然天色黎明,就叫春香起來,園中尋羅帕去。春香咕嚕道:“方才著枕,睡思正濃,這天還是黑洞洞的,鴉鵲未曾飛鳴,露溼泠泠,何處尋覓?”小姐怒道:“這賤人恁般懶惰貪睡!”叫臘梅:“取竹片過來!”春香聽得取竹片,連忙起來穿衣,擦一擦眼,打個阿欠問道:“小姐昨夜進來時把園門鎖了,怎生去尋?”小姐道:“這園門與大門,俱是你的孃舅孟老兒照管,你可問他取匙開了去尋,切不可對他說是尋羅帕。問你時,只說去採秋葵花浸油便了。你悄悄尋了便來,不可遲延。”春香應諾,走到孟老兒房外敲門。孟老兀自未起,聽得敲門響,起來開了,原來是春香:“有何事故,大黑早敲門打戶?”春香問他取鑰匙開園門,要採秋葵花浸油。孟老道:“著甚緊要這般黑早去採花?正好睡哩,你要自去。”於是把鑰匙與他道:“這蜻蜓頭是開壁鎖的,便是園門上鎖不要差了。”春香接了就走。開門入園,遍處尋到,那得個羅帕來?正是:
煙棲棲花間霧,溼滋滋草頭露。滑塌塌地上霜,啾唧唧蛩聲訴。虛
寂寂百花亭,黑迢迢芙蓉路。嘹嚦嚦雁聲鳴,冷颼颼金風度。熱急急眼
兒睜,忐忑忑心驚怖。
春香心焦,踏遍了一座花園,只是尋不見,便是東角頭有個毛廁,也去張一張。漸漸尋到靈應大王祠堂前,只聽得鼾聲如雷。春香疑怪道:“此處為何有人鼾聲?是何物件響?且上前瞧看。”忽見神堂下一個人睡著,吃那一驚不小,又不知是人是鬼,這般鼾睡,趁他未醒,仔細看個分明。“呀!原來是一個郎君,生得俊俏,從何而來?豈不是天大一樁奇事!”不敢驚動他,徑跑至小姐房中道:“小姐。羅帕兒變做一個人了!”小姐道:“怎麼說?”春香慌慌張張的道:“好奇怪!羅帕倒不曾尋得,只見大王神堂下,天降一個俊俏郎君,且是生得標緻,睡熟在那裡,莫非是羅帕變的?”小姐道:“胡說!這賤人不尋帕兒,在何處躲懶,編這般脫空大謊來說,終不成就罷了!”春香爭道:“不是說謊,果繫有人。若小姐不信時,同去一看,便知端的。”小姐道:“我與你同去尋,有了羅帕,再與你講理。”於是和春香悄悄出了香閨,走到園中,果見一個人,睡在神堂之下。近前細看,真是生得清奇秀麗,相貌不凡。小姐亦心驚道:“這少年好生蹺蹊!牆垣高峻,後門不開,從何處進來的?除是插翅!看他模樣,必是王孫公子,後來定須榮貴。欲待問他,又慮不雅;欲要進去了,這個人來得不明,帕兒又不曾見。況我已親身到此,夫人知道,豈不生疑?”躊躕了半晌,回頭叫春香:“你去推醒那後生,問他因何睡在這裡。快開後牆門,教他出去罷。”春香向前將張善相搖醒。
張善相開眼看時,見兩個女子立在面前,一個與夢中無異,正是夜間月下美人!慌忙站起身來,整衣進前作揖,小姐亦答了禮。春香道:“你是誰家郎君,好不達禮!擅入園中,非奸即盜。牆高門閉,怎生樣飛進來的?快快出去,莫討煩惱!”張善相笑道:“小生會飛,能飛來亦能飛去。因見你園亭瀟灑,景緻清幽,暫飛至此,借宿一宵,望乞恕罪。”小姐道:“不是這般講。觀君相貌不凡,必非以下之人。何緣得到小園,請道其實。”張善相躬身道:“感小姐垂問,只得直告。小生姓張,名善相,表字思皇,本城廣寧縣居住。昨因郊外走馬,遇一醉漢,不期馬劣,將他踏倒,誤傷其命。地方人等欲拿小生送官,被我飛馬走脫。天色昏暮,偶見園門半開,將身入來,暫躲其難。望小姐寬思,誓當重報!”小姐道:“原來如此。足下誤傷,諒不致抵命,且請回府。此地離城近,不可避也。”春香道:“幸天色尚早,無人知覺,快請出門。”張善相延挨道:“小生回家,必被拿去吃官司受苦,望小姐可憐。”小姐怫然道:“既不回家,又不出去,這園中豈是君久戀的!”張善相見小姐惱了,陪笑道:“小姐見諭極是,不敢有違。但小生匆匆一面,不曾拜問得檀府是何門第?尊嚴是何仕宦?小姐是何姓字?亦請見示。”小姐道:“家君段韶,現任齊國右都督之職,母親在家。妾身行二,小字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