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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動手做,這樣可以省出錢來。假如是在一兩年以前,菲利普說什麼也不肯同別人合住一個房間,因為他對自己的殘疾過於敏感。不過,現在這種病態心理已漸趨淡薄:在巴黎,他的殘疾似乎算不了一回事;儘管他自己一刻也沒忘記過,但他不再感到別人老在注意他的跛足了。
他倆終於搬了進去,又添置了兩張小床、只洗臉盆架和幾把椅子,生平第一回感受到一種佔有之喜。喬遷後的頭天晚上,在這間可以稱為〃家〃的屋子裡,他們躺在床上,興奮得合個上眼,唧唧呱呱一直談到凌晨三時。第二天,他們自己生火煮咖啡,然後穿著睡衣細飲慢啜,倒真別有一番風味。直到十一點光景,菲利普才匆匆趕至阿米特拉諾畫室。他今天的興致特別好,一見到範妮·普賴斯就朝她點頭打招呼。
〃日子過得可好?〃他快活地隨口問了一聲。
〃管你什麼事?〃她反詰了一句。
菲利普忍不住呵呵笑了。
〃這可把我給問住了,何必呢?我不過是想顯得有點禮貌罷了。〃
〃誰希罕你的禮貌。〃
〃要是同我也吵翻了,您覺得划得來嗎?〃菲利普口氣溫和地說。〃說實在的,樂意同您說句把話的人並不多呀。〃
〃那是我自個兒的事,對不?〃
〃當然羅。〃
菲利普開始作畫,心裡暗暗納悶:範妮·普賴斯干嗎存心要惹人討厭呢。他得出結論:這女人沒有一點討人喜歡的地方。這兒,大夥兒對她沒好感。要說還有誰對她客客氣氣的話,那無非是顧忌她那片毒舌頭,怕她在人前背後吐出些不堪入耳的髒話來。但是那天菲利普心裡著實高興,連普賴斯小姐也不想多所得罪,惹她反感。平時,他只須耍點手腕就能使她回嗔作喜,這會兒他又想重演一下故技。
〃嘿,我真希望你能過來看看我的畫。我畫得糟透了。〃
〃謝謝你的抬舉,可我沒這許多閒工夫,我有更值得的事情要做。〃
菲利普瞪大眼,吃驚地望著普賴斯小姐,他自以為已摸透了她的脾氣,只要開口向她求教,她準會欣然應允的。只見她壓低嗓門,氣急敗環地往下說:
〃現在勞森走了,所以你又來遷就我了。多謝你的抬舉。還是另請高明吧!我可不願拾別人的破爛。〃
勞森天生具有當教師的稟賦,每逢他有點什麼心得體會,總是熱切地傳授給別人。正因為他樂於教人,所以教起來也頗得法。菲利普不知不覺地養成了習慣,一進畫室就挨著勞森坐下;他萬萬沒想到,範妮·普賴斯竟會打翻醋罐子,竟會因為看到他向別人求教而憋了一肚子火。
〃當初,你在這兒人生地不熟,所以很樂意找我來著,〃她悻悻地說。〃可你一交上新朋友,立即把我給甩了,就像甩掉只舊手套那樣。一她把這個早被用濫了的比喻,不無得意地又重複了一遍……〃就像甩掉只。舊於套那樣。好吧,反正我也不在乎,可你休想叫我再當第二次傻瓜!〃
她的這番話倒也未必沒有道理,菲利普由於被觸到了痛處而惱羞成怒,腦子裡一想到什麼,立時脫口而出:
〃去你的吧!我向你討教,不過是為了投你所好罷了。〃〃
她喘了一口粗氣,突然朝菲利普投來滿含痛楚的一瞥。接著,兩行淚水沿著腮幫子滾落下來。她看上去既邋遢又古怪。這種神態,菲利普從未見到過,也不知算是怎麼一回事,只顧忙自己的畫去了。他心裡很不自在,深感內疚。然而,他說什麼也不肯跑到她跟前去,向她賠個不是,問一聲自己有沒有傷了她的心,因為怕反被她乘機奚落一番。打這以後,她有兩三個星期沒對他講過一句話。起先,菲利普見她對自己不理不睬,心裡很有點惴惴不安,可事情過後,他似乎反倒為自己擺脫了這樣一個難於對付的女友,大有如釋重負之感。以往,她總露出一副菲利普非她莫屬的神氣,菲利普真有點消受不了。這個女人確實不尋常。每天早晨八點就來到畫室,模特兒剛擺好姿勢,她便立即動手作畫。畫起來還真有一股韌勁,對誰也不吭一聲,即使遇到無力克服的障礙,也依然一小時又一小時地埋頭問於,直到鐘敲十二點才離開畫室。說到她畫的畫,那真是不可救藥。大多數年輕人來畫室學上幾個月之後,總多少有所長進,好歹能畫幾筆,可她時至今日,還遠遠趕不上他們。她每天一成不變地穿著那身難看的棕色衣裙,裙邊上還留著上一個雨天沾上的泥巴,菲利普初次同她見面。時就看到的破爛處,至今也沒拾掇好。
然而有一天,她紅著臉走到菲利普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