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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胡來的。”“你知道我要問你什麼?沒叫你編排他的不是,也沒叫你替他打哈哈兒,到也這樣口舌招尤的。我和他一家子的,就連點生活小事都問不得了?”藍杏微微冷笑道。
藤小云急道:“哪有的事?真要說,不怕您不知道,他們總有些嗜好的,老牌的名角好風雅,什麼書法字帖,名書畫卷的,統統收藏。新派的嘛,嗜好多了,喝咖啡抽雪茄,打牌近女色……”“這也就罷了,只是外面關於我哥的傳聞不太好。”她見藤小云臉色微微變了,就繼續說下去,“說到近女色,那是人之本性,不足為奇,奇怪的是……”“這種事知道了也別講,你是他家人,也別說他,他到今天不容易。”藍杏臉色大變,顫聲道:“是真的?”藤小云道:“我不敢瞞你,我知道沈老闆的為人,他或許只是為了成名,被迫無奈……這放在現在,也不是新鮮事。”藍杏一時六神無主,手緊緊握住桌角,牙齒幾乎是打著架,好半天才道:“果真不是新鮮事!反而是我孤陋寡聞了……說是被迫無奈,不如說是求之不得,他的嗓子並不高明,但現在還是紅透了。”忽然又微笑著朝藤小云道:“跪了一整天了,你站起來,我哥他說什麼我替你扛著。你說得很好,明天就去慶德班子,說是借沈老闆的人情,讓你在那兒吃口飯。”藤小云一聽,喜不自禁,搓著手道:“那必然成了,誰會不買沈老闆的人情,還要謝謝小姐你。”說著直作揖。藍杏不說話,面色蕭索,黯然一擺手。藤小云知趣就此告辭,卻見藍杏眼睛直勾勾的,兩片翠玉墜子晃盪在耳際,如同玉翅的蝴蝶,折了翅,壓在玻璃板下面,想飛而不得的悽豔,那眼神更像是古代做黃粱夢的人,一覺醒來,小米未熟,驀然有頓悟,只是這頓悟,讓人更惘然。
藤小云走後,藍杏坐在窗邊,一時心頭五味雜陳。看見綠黃駁雜的樹上掉下一片葉子,很慢很慢地掉,落到街道上。她把腿蜷上椅子,手臂抱著膝,一半臉頰貼側在臂彎,大紅絲絨的小坎衫上短短一層絨貼著她的臉,如同蒙在淺淺的睡夢中,一縷灰色的昏沉,並沒什麼強烈的感想,眼淚倒是掉下一雙來。沈亭之果真不是乾淨清白的人,但現在自己孤獨無靠,他為名,給靄若春的老闆做了“男寵”,而她自己為體面得活著,給他做了名不正言不順的情人,退無可退,大家將就,他既然臺上臺下都那麼入戲,陪他唱一場也不是壞事。藍杏下了決心,敷衍下去。
那晚上藍杏早早睡了,琺琅自鳴鐘敲了十一下,她聽見旅館外汽車叭叭地響,起身批衣到視窗撩開窗簾,看見一輛汽車裡鑽出來沈亭之,汽燈光影裡,他一手提著海藍色綢袍子,一手提著巴拿馬草帽,朝車裡微一行禮,小蛇一般,款款地進了旅館。是靄若春老闆的車,藍杏認得,那天去藹若春聽戲,人家都圍著這車說是什麼美國的雪佛萊。沈亭之進來後,外面的吵嚷聲落下去,汽燈光也暗了,有種“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的況味;她看著,心裡不由一陣蕭索的落寞,仍是泰然地躺回床上聽動靜。卻聽外面走廊裡腳步聲音細碎,接著有人對話。卻是沈亭在那兒問:“我妹妹睡了麼?”查房答是。“那我也不叨饒她了。”說著腳步漸遠。暗沉沉的房間裡,藍杏靜靜睜著眼,眼淚閃著光。
正在這時,案上電話鈴突然響起來,在寂靜的旅館裡,震盪著聲浪。藍杏知道這是旅館的內部電話,也知道是誰打來的。旅館老闆為了省錢,把朝外面打電話的線給撥斷了。她有意遲疑了一會,才倦著嗓音接起電話道:“喂?誰?”“你沒睡——我猜。”沈亭之笑道。藍杏道:“我真睡了,差點做了一個夢,被你打斷了。”“我向來喜歡打斷別人好夢,偏就要把你吵醒。”沈亭之笑呵呵的,他心裡清楚,他不回來,藍杏是不肯睡的,那聲音在電話裡顯得異常年青,有種細緻舒展開,漲在藍杏耳郭裡,吹著溫熱的氣,藍杏不語,心跳了跳,他又道:“好,你睡罷。明天見。好好睡。”藍杏勉強笑道:“好。明天見。”放下電話,發現臉上又是一片溼溼的寒涼,她所愛的,所信託的一個人——在男人女人間都遊刃有餘,他無論和誰相處都是在嘲笑對方,這樣聰明又這樣……毒辣,跟藍核是多不同的人。他怎會真心喜歡一個男人,然而他對自己恐怕亦乏真情,愛是有的,肉慾之歡,真叫人寒心,當初誰又不是沒告誡她!窗簾縫裡一勾細白的月,是磨厲的小刀子,刻著秋冬的霜花,一刀一刀挖著她的心。
次日清晨藍杏下樓到餐廳吃早餐,對於這個世界的生活,她已經嫻熟得很。沈亭之早早地就在一個桌旁等著她了。
“這麼早?”沈亭之遠遠地朝她笑,一條胳臂閒閒地搭在椅背上。“知道你通常早起,不敢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