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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的小夥子跟他倒動漿缸和沉澱池。他將鐵瓢裡的漿液喝了一小口,第二天就開始腹瀉。整整幾天肚疼難忍,他還是咬著牙關,指揮工人們調理漿液。粉絲房裡再沒有一個閒人,大家一連幾天額頭掛汗,氣喘吁吁。鬧鬧的牛仔褲已被漿液染得骯髒不堪,緊緊貼在了身上,看上去愈加動人。她整天不說一句話,哪裡髒累就出現在哪裡,嘴角永遠掛著幸福的微笑。她在深夜烤熟一個澱粉糰子,掰成兩半,一半給抱朴,一半留給自己。滾熱的澱粉糰子捧在手裡,她不停地撩動它,用嘴吹著。六天過去了,第七天上,粉絲房裡瀰漫著芬芳。人們都興奮地呼喚說:“行了!”抱朴在呼喚身中走出粉絲房,所有人都盯著他的背影。鬧鬧又回到她的漿子缸邊,像以往那樣去提涮溼淋淋的粉絲。整個倒缸期間趙多多沒有出來過一次。生產恢復正常之後,趙多多噴著酒氣,兩眼血紅地走進粉絲房,胡亂罵著什麼。人們只聽明白三個字:“幹掉他。”
趙多多常一個人開著小轎車出去,開得飛快,鎮上人都遠遠地躲著。剩下時間他就關在辦公室裡昏睡、飲酒、來回走動著叫罵。有一次他跑到窪狸大商店去找女公務員,哀求她再回公司工作。趙多多用手去撫摸女公務員的胸部,又把手縮回來,做出一些怪異的動作。女公務員看出趙多多神經有些失常,就幸災樂禍地當面鼓起掌來。當夜,女公務員溜到公司總經理辦公室門外,從門縫往裡望著。她看到趙多多隻穿了件肥大的短褲,在屋裡走來走去,臉色發黑。她不知怎麼覺得這個人快死了,心裡高興得要命。她又看到窗臺上的那把砍刀,又記起過去的夜晚裡,趙多多曾用它比劃著嚇唬她。她此刻真想抓起這把刀來,往他的隨便什麼地方劃一道口子,看著這口子流血。如今趙多多算是快要走到頭了。她實在太高興了。她想最好現在能報復他一下,想來想去想不出辦法。後來她就用盡全身力氣,猛地踢了一下門板,轉身跑走了。
抱朴走回自己的廂房,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疲憊。自從見素得病、粉絲房倒缸以來,他就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他躺在炕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睡夢中,他朦朦朧朧和見素一起來到了河灘上。見素全不像有病的樣子,容光煥發,用手指著前邊讓他看。河灘上的沙子全是淺藍色的,一望無邊。在遠處,慢慢升起像太陽般紅亮的、跳躍不止的東西。它漸漸大了,近了,原來是老隋家的那匹老紅馬。見素跳上馬背,他也跳上了馬背。老紅馬載負著兄弟二人,蹄子踏踏地踩著藍色的沙子,急馳而去……抱朴醒來了,回味著那個美麗的夢,記起這是見素跟他講過的。他心裡惦念著弟弟,趕忙跳下炕來,往郭運家跑去。一路上他想,老中醫是鎮子上惟一一個理解老隋家的人了。郭運如果表示無望,見素也就完了。那個夢或許是吉祥的,或許恰恰相反。
抱朴忐忑不安地推開了老中醫郭運的院門,一眼看到老人正在藤蘿架下讀書。
他不願打擾老人,就悄悄地走近了。郭運手捧一本線裝書,兩眼盯住字行,頭顱微微活動,幾秒鐘就要翻動一下書頁。抱朴從沒見到有人讀這麼快,暗暗吃驚。老人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夾住書頁,頻頻翻動,一會兒多半本書就讀完了。抱朴吐了一口氣。老人把書放到石桌上,用手指一指旁邊的石凳讓抱朴坐。抱朴坐了,眼盯著那本書問:“您剛才是把它讀了一遍嗎?”郭運點點頭。抱朴站起來,又坐下,連連搖頭。郭運微微笑著:
“有人讀字。有人讀句。我讀氣。”
抱朴陷入了茫然。他想問老人什麼是“氣”?一本書裡怎麼會有“氣”?老人抿一口茶說:“寫書人無非是將胸襟之氣注入文章。氣隨意行,有氣則有神采。讀書務必由慢到快,捕捉文氣,順氣而下;氣斷,必然不是好文章。一頁書猛一看無非一片墨色,字如黑蟻;待文氣流暢起來,有的黑蟻生,有的黑蟻死。你兩眼只看活處,捨棄死處,順勢直下,當能體會寫書人運筆那一刻的真趣。不然就枉費精神,只取皮毛,讀書一事會無快樂可言。”郭運說著看一眼抱朴,取了書揣在衣襟裡。抱朴呆呆地坐在那兒,久久不語。他不完全明白,但他相信自己是明白了一些。他後悔平日只坐在老磨屋裡,沒有更多地來看老人。郭運指指正屋東一側的廂房說:“見素就住在那裡了。他喝了安神湯睡了。他今後必得久住這裡,慢慢調理,或許還有一絲指望。唉,青春年少,血氣充盈,衛外固密,當是外邪莫入……”抱朴點點頭,望了望罩在梧桐蔭下的小廂房。他想告訴老人,見素是老隋家最苦的一代,戰戰兢兢地活過來,或許已經耗盡了青春。但他沒有說。他知道郭運是最理解老隋家的人了,把弟弟交給老人,是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