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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一個謠傳像蝙蝠一樣在鎮城牆上飛動。全鎮人都慌慌地議論著剛聽來的各種訊息:又要重新分配土地了;工廠,還有那些粉絲作坊,都要轉交到個人手中經營。老天,時光真的像老磨一樣又轉回去了?沒人敢相信會是真的。可是不久報上也印了類似的意思,接上鎮子開起了大會,號召分地、把工廠和粉絲作坊轉包到個人手裡。窪狸鎮驚呆了。有好多天,全鎮沒有一點聲息,就像很久以前巨雷劈了老廟時的氣氛一樣。大人孩子都不說話,吃了晚飯互相盯幾眼,趕緊上炕睡覺,連雞狗鵝鴨也緘口不語。人們只在心裡呼叫著:“窪狸鎮哪,你這個背時倒運的鎮哪,你還能走到哪裡去啊?”……鎮長和街道主任親自領人丈量土地了,每丈量一塊,就告訴大家一聲:這叫責任田。後來剩下大大小小的工廠和粉絲作坊了。誰來承包呢?停了十幾日,終於有人把那些工廠包下來。最後只剩下粉絲作坊了。再也沒有人向它伸手。河岸上那一溜老磨屋神秘地沉默著,兇吉未卜。誰都明白:這些黑黝黝的破敗的老磨屋簡直就凝聚了窪狸鎮的全部精氣、全部晦氣,活活連結著鎮子的榮辱興衰。誰敢踏進這陰暗潮溼、生滿了青苔的“古堡”裡,去充當它的主人呢?鎮上人從來就把粉絲工業當成一個古怪行當。老磨屋、漏制粉絲的房子,都有難以言說的複雜和神秘。在粉絲生產過程中,水溫、酵母、漿液、麵糊……任何一個微小的關節出了毛病都會招致全域性失敗:澱粉突然不沉澱了!粉絲突然斷成一截一截!……做粉絲的人把這種情況叫“倒缸”。他們驚呼著:“倒缸了!倒缸了!”卻常常束手無策。不知有多少老師傅最後揹著人跳進了蘆青河。有一個師傅被人救起,第二天他又把自己懸在老磨屋的樑上了。就是這樣的一個行當。如今誰該當老磨屋的主人呢?老隋家幾輩子都做粉絲工業,由老隋家的人出頭承包不是更合適一點嗎?終於有人鼓動起隋抱朴來了,結果這個四十多歲的紅臉漢子連連搖頭。他盯著河岸上那一溜磨屋,嗚嗚哦哦地咕噥著什麼,滿臉的慌蹙。
就在這個時候,老趙家的趙多多做出了驚人之舉:出頭承包了粉絲作坊。
整個窪狸鎮沸動了。趙多多承包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作坊改稱“窪狸粉絲大廠”。人們見了面互相對視,都有些眼花繚亂了。大家好象突然明白起來:粉絲工業如今再不是窪狸鎮的,它也不姓隋了,它是老趙家的了!天哪,老磨一天到黑嗚隆嗚隆轉著,它要轉到哪裡去啊……全鎮人常常望著那一溜磨屋發呆,他們覺得世事的變異奇怪得很,這一切的一切一點也不比母雞在院牆上排隊行走和刺蝟大咳差到哪裡去。“日子翻個個了”,鎮上人都這麼說。所以當土地在一天凌晨抖動起來的時候,只有人恐懼,沒有人驚訝。
如果說土地抖動另有什麼更直接的原因,那大概還要怨田野上那些井架子。多半年來就有一支地質勘探隊在鎮子四周活動。後來鑽探的鐵架越移越近,終於令人不安了。鎮上只有一個瘦小的隋不召一天到晚跟著井架轉,有時還幫著抬那些鑽桿,濺一聲泥漿。他對來圍觀的鎮上人說:“這是探煤礦……”鑽桿日夜不停地向下旋轉。到了第十天上,鎮上終於有人站出來阻止說:“行了!”“怎麼知道行了呢?”司鑽的人問。“鑽穿天地十八層,要闖大禍!”司鑽笑著解釋,鐵鑽仍在旋轉。但鑽桿旋轉到第十五天的凌晨,土地也就抖動起來了。
所有人都飛一般躥出窗戶。由於地皮不穩,很多人都覺得頭暈噁心。辦有隋不召駕了半輩子船,勉強能夠適應這種顛簸和旋轉,跑得最快。正跑著,不知哪裡發生“轟隆”一聲,人們都呆住了。怔了片刻,大家又拼命往一塊空場上擠去──那是老廟燒燬後留下的一塊空地,已經站著、蹲著好多人了。多半個鎮子的人都湧過來了。人人都在瑟瑟發抖,可天氣一點也不冷。說話的聲音都變了,斷斷續續又有氣無力,連巧嘴滑舌的人也變得口吃。大家問著:“什麼塌了?”沒人說得出,一個一個都在搖頭。不少人沒有穿好衣服,這會兒醒過神來,撕撕拉拉地往身上套衣服。隋不召光著身子,只在屁股上斜捆了一件小白襯衫。他到處找著老隋家兄妹幾個:侄子抱朴和見素,還有侄女含章。後來他在一個草垛子根下見到他們兄妹三人。抱朴穿的衣服多一點,含章上身只有一副乳罩,下身是一條內褲。她兩手護著胸部蹲在靠裡邊一點,抱朴和只穿一個褲頭的見素用身體擋住她。隋不召蹲下來,費力地望著黑影裡的含章,問:“小章章不打緊吧?”含章“嗯”了一聲。見素往含章跟前挪了挪了身子,有些厭煩地哼一聲:“你到別處轉轉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