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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河心裡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大家想,隋不召若不趕緊趁漩渦中心的通洞爬出,那他也就沒命了。這樣期待著,但他終於沒有爬出,通洞一會兒平復了,河水依舊。見素在抱朴懷裡大哭,抱朴抱緊了弟弟,兩臂顫抖。
一群人正在失望悲傷,突然靠岸處的水裡硬硬地昂起一個人頭。不是別人,正是滿臉鬍鬚的隋不召。大家驚呼著,他卻誰也不理,一個人搖晃著,灑下一路水滴走了……這時才有人議論:船沉了也是天意,或許窪狸鎮再不該有船。如果這船不沉,隋不召也許就永遠離開了鎮子!眾人稱是,心裡都怪自己剛才怎麼就沒想一想他要駕船去哪裡呢?大家一齊轉過臉來看著見素,都說萬幸萬幸。還有的說這個隋不召也算得上個心底陰幽的人了,怎麼好拐走一個孩童呢?抱朴聽不下這些議論,最後扯起弟弟的手,沿著叔父灑下一行水滴的小路走去。
隋不召一連很多天羞於出門。他大病了一場,走出廂房時已經瘦得皮貼骨頭,額上還莫名其妙地捆了條藍布條。他像是要把腦殼堅固一下。一條船沉了,但幾年之後又有一條船出現了。它震動了全省。差不多與之同時發生的,還有扒城牆的事件,那可真是個狂熱的年頭。
那一天隋不召正在埋頭窮讀他的航海古書,忽聽得有誰在窗外大喊一聲:“那條船給修水利的挖出來了!”隋不召知道這會兒全鎮人都在窮挖,也真說不定那條小船給挖出了呢。他心裡怦怦跳起來,急急地向河邊跑去。到了碼頭他才望見,幾乎全鎮人都出來了,彙集到了離蘆青河岸半里遠的地方。他奔跑著,兩腿交絆,不知跌了多少跤子。等他跑到了那裡之後,人們已經把什麼鐵緊地圍起來。虧得他身體瘦小,在人空裡鑽擠著,這才看到了被掘起的一卷一卷的泥土。巨大的溝渠濁水流動,裡面的東西已被搬到了高處,他看了一下,撕心裂肺地呼叫了一聲:“媽媽呀!……”
這是一條殘缺不全的大木船。船舷已朽碎無存,只剩下一條六丈多長的龍骨。有兩個鐵疙瘩歪在龍骨上,那是兩門古炮。龍骨一旁是一個生鐵大錨,還有些散亂東西看不出眉目,沾了黃土粘在一起,黑黝黝一簇。船頭上有斜橫著的兩個鐵桿,原來是什麼笨重的槍矛紮在上面。一股奇怪的氣味瀰漫在空中,招引來一隻大鷹在高處盤旋。這氣味讓人喉嚨發乾,欲嘔不能。龍骨的外層被風吹乾,接著就發紅。木頭上,所有洞眼一齊滴水,先是白水,然後是紅水。到後來誰都聞到血腥味了,啊啊嗚嗚地想退遠一點。高空裡,那隻大鷹還在盤旋,有時像定住了一樣,紋絲不動。
負責開渠的人一旁蹲著吸菸,吸了一會兒站起說:“莫大驚小怪了,幹活幹活。先把它解開,搬到大食堂生火……”他的話音剛落,隋不召蹦了起來,跳到離龍骨最近的地方,高喊:“誰敢!”……大家楞著。隋不召指著殘船說:“這是我的船!我和鄭和大叔的船!”大家終於笑起來。負責人又催促一遍,有人就彎著腰走向龍骨。隋不召啊啊大叫,灰白的瘦臉變紫了,接著額頭上的藍布條“嗡”地一聲斷了,像斷掉一根絲絃。他猛地抄起鏽蝕的大錨,舉過頭頂喊:
“誰動我的大船一手指頭,我就砸死誰!”
抱朴和見素都在人群中。見素這時喊了叔父一聲。
隋不召沒有聽見,只是咬咬牙,鬍鬚一根根活動。終於有人議論說,這船至少埋了上百上千年,是個寶器也說不定,何不先找個明白人來看看再拆?眾人齊聲應和,於是負責人派誰請李玄通去了。一會兒派去的人報告,李玄通正念“佛說觀無量壽佛經”,活動不得;也只得求玄通老友中醫郭運。郭運半個時辰就到。大家鬆了一口氣。一會兒,郭運果然來到,大家急忙閃出一條路來。老中醫腳踏泥濘,手撩灰衫,直走到龍骨跟前。他低下頭一動不動地看,又像羊啃草一樣地沿龍骨一週。最後他眯起眼來,平伸雙手,像要撫摸什麼,卻又離欲摸之物二尺有餘。這樣摸摸索索一陣,鼻子蓬蓬直響,喉結上下滑動。他收回手來,又仰臉觀天。這時正好一撮鳥糞落在臉上,他卻木然不覺似的,又低頭去望長長的泥渠……郭運盯了渠底足有半個時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焦灼難耐。老中醫緩緩轉過身來,問道:
“船頭朝哪?”
沒人能夠答得出。當時把它掘出來,只當可有了生火的好材料,胡亂拖將上來,誰記得朝哪。負責挖渠的人說:“管它朝哪哩。”老中醫勃然變色,說:“船頭朝哪,至關緊要。朝北要入海,朝南要經山;朝向窪狸鎮,主耽擱碼頭。”眾人互相看著,不吱一聲。老中醫又說:“這是蘆青河故道上一條戰船,古時候爭天下沉下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