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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後跳出來,身子輕得像一捆秫秸,原來還是桂桂。“桂桂!桂桂!……”他呼叫著,伸出手去,結果前邊只剩下一片潔白的月色了。一夜未眠,第二還要去老磨屋。老磨屋只剩下她的蟈蟈籠,她再也不來抬木桶了。他採些玉瓜花兒喂著她的蟈蟈。他到粉絲房裡找她,見她正在涮粉絲,胳膊被水泡得赤紅。他沒有喊她。老李家的李兆路正坐在高處拍打漏粉絲的鐵瓢,一邊打一邊哼:“吭呀!吭呀!”下邊有人說:“這個傢伙真能打。”抱朴抬頭看了看這個粗臂漢子,見他老用眼睛盯住下邊的小葵。抱朴一聲不吭地回到老磨屋了。老磨嗚隆嗚隆地轉著。老牛在巨磨的聲音裡微微搖著頭。
抱朴從那以後就沒有睡過一夜好覺。他是怎樣捱過了這近二十年的光陰哪。他曾無數次搖搖晃晃地走進老趙家的巷子,偷偷地伏在小葵的後視窗上。小葵告訴他:她要嫁給老李家的兆路,沒有別的辦法好想,這是老趙家的決定,四爺爺點頭應允了的。抱朴徹底地失望了。四爺爺點頭了,就是這麼回事。他儘快地拋棄了所有的幻想,安靜地坐在老磨屋裡。可他內心的渴念一分未減,受盡了折磨。後來頭痛欲裂,他就用一根布條將腦袋捆起來。這樣果然減少了一點痛疼。這使他想起那條老船出土的時候,叔父頭上就扎著這樣的布條。他明白了那時候叔父正害著嚴重的頭痛病──那次沉船給他的打擊太大了,老人的心靈就從來沒有安寧過。抱朴紮上布條不久,小葵真的嫁給了李兆路。抱朴知道了訊息之後就栽倒了,在廂房裡昏迷了過去,……又過了不久,全鎮都傳著一個訊息,說李兆路逃到東北當盲流去了,賺了大錢就接走小葵。果然鎮上沒有了兆路。小葵又搬回了老趙家的小巷子。一天夜裡下著大雨,雷聲不絕。有一個巨雷劈了老磨屋旁邊的一棵臭椿樹,全鎮都聽見它恐怖的聲音。抱朴被雷聲喚醒再也沒有睡著,在炕上折磨了幾個時辰,頭顱又痛疼起來。他又紮上了布條。茫茫的雨夜裡,他彷彿聽到了桂桂在遠處呼喚他。他披了衣服奔出廂房,在泥濘和雨霧中奔跑著。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了哪裡。當他抹去臉上的雨水,猛抬頭見到自己是站在了小葵的窗下時,一身血液馬上沸騰起來。他拍打起窗子來。小葵伏在視窗上哭了。可她就是不開窗子。抱朴覺得熱血往上湧去,兩頰發燙,接著頭上的布條“嗡”地斷掉了,像斷掉一根絲絃。他只一拳就砸開了窗子。
他渾身冰涼。他把小葵抱在懷中,覺得像一團火燒著胸口。小葵抖得厲害,喘息不停,兩手交叉著護住胸部。他把她的手移開,她就撫摸起他粗粗的手臂來。黑影裡她喘息著,像是有點憋氣。她說:“啊啊,啊啊。”抱朴把她長長的黑髮弄散,把她僅有的一點衣服也脫去。他像在自語似地咕噥著:“是這樣啊,你啊。我沒有辦法,天天都沒有辦法。雷把什麼劈成兩截了。你害怕吧,什麼也看不見。可憐人,這樣,這樣。老磨屋裡的蟈蟈籠風乾了,現在用手一碰就碎了。真可憐人。我有什麼辦法,你看我是個最壞的人。這樣,這樣。你的手,唔唔,我滿臉都是鬍子啦。我真笨,我是塊石頭。你啊,你啊。雷又響了,讓雷來劈了我吧。好,我不說這個。你啊,你的手啊。怎麼辦!你啊,小葵,小葵……”小葵不停地吻他,他不再自語了。閃電亮起的時候,抱朴看到她身上流動起汗水來。他說:“我多想把你抱到我的小廂房裡。我們把門反鎖上,永不出門。老磨自己轉去吧,我和你在小廂房裡。我們就這樣,在自己家。”小葵幾乎沒有說一句話。她的眸子使他想起幾年前柳棵下的情景,想起了她的那句話:“我早晚得給你。”他幸福地對在她耳根上說:“好。”
雷雨之後,抱朴一連幾天睡得很香。他彷彿要讓弟弟和妹妹分享一點愉快,總在他們屋裡閒談。含章臉色一直很好,見素的情緒卻突然壞起來,後來眼窩發黑。他告訴哥哥,他失戀了。抱朴並不吃驚。他久久地嘆氣。沒有辦法,老隋家的這一輩兒人可以有愛情,但不可以有婚姻……幾天後,兆路從東北迴來了。這個出遠門闖蕩的人一年不見,竟然變得面色灰暗,生了高高的顴骨。可是他說還要回去。他說之所以要趕回來,是因為“怕耽誤了孩子”。他在窪狸鎮住了一個多月,說是“行了”,就又回東北了。他走了,可是再也沒有回來。半年之後傳回了死訊:煤窯冒頂,他埋在了幾百米深的地底下。小葵再不願走出趙家小巷子一步。抱朴有一回在街上遇到了一個身穿孝衣的女人,認出正是小葵。
小葵生下了小累累。抱朴越來越衰弱,後來病倒了。郭運給他號脈、看舌苔,又細細地看了他的手臂和後背。這時抱朴肌膚已經出現了斑點,壯熱口渴,煩躁不寧,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