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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家大老爺比預定的時間遲了一天才到家,還是趕在剛開了城門的大早上,恰巧那日蔣世友身體痊癒,便照舊和周韻一起去西府裡請安,他們才在老太太屋裡坐定,忽聽得外頭有人報:“大老爺來了。”原本以為他中午才到的,不成想來得這麼早,一屋子人正吃了一驚,便見門口簾子一掀,進來一個五十上下的老者,他發須花白,身材幹瘦,一身深藍綢布直裰空蕩蕩掛在身上,明明是簇新挺括的衣裳,偏偏被他穿出皺巴巴的酸腐蒼老的意味,就好似他那雙嵌在鬆弛軟塌榻皺紋臉上的眼睛,蒙著一層渾濁遲鈍的光。
一見他入內,盧氏又驚又喜,帶著小輩們人全站了起來,盛氏懷裡抱著的蔣家定樂哈哈地拍著手叫:“爺爺,爺爺。”蔣維宗見孫子歡迎自己,眯著眼對他笑了笑,自己走到前頭給老太太請安。
蔣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兒子一番,見他比去之前更見清瘦,眉眼間越發黯淡,知道他定是故態復萌在外頭胡來,不免心下不喜,可是她總共就這麼一個還活著的兒子,再大的怒氣一看見那把花白的鬍子也不免淡了。她心內暗歎一聲,指著左手第一把椅子道:“一路上趕來勞乏了,坐。”
蔣維宗搖頭道:“兒子還有一事未稟明。”說著清咳了兩聲,側身朝外道,“進來。”
盧氏心裡一驚,扭緊帕子朝門口看去,眾人目光也都齊刷刷看向那深紫色鑲金線福祿花紋府綢簾子。只見一隻細白如玉的手慢慢撥開簾子,腕子上兩隻紫玉鐲子清脆一響,屋外的光線細細勾出一個身材窈窕的倩影,盧氏看得心頭一沉,她幾乎已經可以肯定此人的身份了,她暗暗咬緊牙關,恨不得立刻上前將這人亂棍打出去。偏生老天不但不遂她願,還要雪上加霜,那窈窕女子緩緩步入屋內,手裡還牽著個兩歲大的小男孩,他咬著手指,怯怯地看著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人。
屋裡眾人除蔣大老爺之外,皆震驚不已。盧氏頭一暈,踉蹌了一下,盛氏手裡抱著蔣家定,沒來得及出手扶她,好在齊媽媽離得不遠,一個箭步上來支住了她。盛氏有些歉意地垂下眼眸,蓋住了眼中幸災樂禍的笑。蔣小玉偷偷看了眼蔣維宗,唇角隱去一抹輕笑,蔣小環和蔣世恩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蔣世友和周韻兩個算不得當事人,垂手立在一旁。蔣世平則只顧著惦記屋裡的安姨娘,對於老爹的這樁疑似風流韻事渾然不在狀態。
老太太看著盧氏幾乎昏厥,不免對兒子更加不滿,當下怒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蔣維宗見老太太當著眾多小輩的面喝責自己,老臉不由得有些掛不住,好在這麼幾十年下來,也算清楚自己母親的火爆脾氣,於是他勉強定了定神道:“母親,這是窈娘,這是您的孫子世榮。窈娘,榮哥兒,還不快給老太太行禮。”
那兩人還來不及俯身,老太太已是怒不可遏,隨手抓了個杯子摔了下去:“混賬,老婆子沒有這樣的孫子,你們的禮,我當不起!”瓷片渣子四濺,茶水潑溼了蔣大老爺一身,他臉色一白,低聲求道:“母親……”
眼見著兩母子就要當堂鬧翻,盛氏和周韻交換了個眼神,對幾個弟妹打了手勢,從蔣世平以下的小輩們全都噤聲輕步地出了門。齊媽媽跟到門邊把大門關嚴實。屋內便只剩老太太母子,窈娘母子,以及孤零零站在一旁全身發抖的盧氏。
老太太見蔣維宗一副眯眼自省的樣子,恨道:“你讀了這麼多年書,難道都進了狗肚子了?考鄉試考出個兒子來,這麼大把年紀,都快五十的人了還帶回來一個外宅婦,外宅子的年紀瞧著比孫子還小,說出去你叫我們蔣家的臉往哪裡擱?”老太太越說越氣憤,唾沫星子四濺,一隻戴了大金玉戒指的手都快戳到蔣大老爺臉上去了。
蔣維宗羞愧不已,此時左右無他人,他便膝蓋一彎,跪了下來:“母親教訓得是,兒子在外頭也時刻都記著自家先輩的臉面,斷不敢給祖上抹黑,可是這些年來除了鄉試趕考,每年還需去省城學政大人處交流文章,一年倒有小半年時間在省城裡過。路上顛簸勞頓,不好帶家裡人去,可這些日子也少不得有人幫著打理宅院,照顧起居。原想著找個良家女子,等這幾年過了給些銀錢遣散了也就罷了,可窈娘又有了我的孩兒。她既願意不要名分地跟著我,我又怎麼忍心棄她不顧呢。”情緒激動下,竟老淚縱橫。那窈娘見他跪了,也忙拉著蔣世榮跪了下來,拿著絹子低頭拭淚,很是柔弱的樣子。
這番酸得掉牙的話,放在別人那裡也就罷了,偏老太太是個實心腸子,看著兒子聲情並茂的演說,自己也忍不住動容。原本老太爺那時暈了頭,非逼著大兒子棄商從文,結果白白耗費了他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