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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絕句,詩道:“千錘萬擊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正是他父親生前借詠石灰以言心志的詩句,這詩稿不知畢擎天從何處得來,裱糊在此?白衣少年淚珠斷斷續續,忽地啞聲狂笑:“粉骨碎身都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爹爹呵,你這一死,千古留名,但卻又死得多麼不值呵!”笑到後來,又變成哭聲,漸漸哭笑不分,顯是神智昏迷,心中傷痛之極!
畢擎天卻並不隨眾跪拜,也不放聲痛哭,只是在靈前添了注香,叩了個頭,他也一直注視白衣少年,這時忽然言道:“曹公公,于謙哪兒來的這個兒子?”那太監瞥了白衣少年一眼,欲說還休,白衣少年忽地翻身跳起,怒道:“你替我收殮了父親,我這一生都感激你的大德。但你說什麼?天下哪有冒認父子之理?”眾人親見白衣少年的悲痛之情,確是真情流露,假冒不來,都在奇怪,何以畢擎天說話如此違揹人情?不安慰也還罷了,卻反而傷了孝子的心。
那太監扶著棺材,面對著畢擎天和白衣少年,緩緩說道:“不錯,他的爹爹就是於大人。”白衣少年剛才全神注視于謙的遺體,這時才發覺老太監在旁,四目相交,白衣少年眼睛一眨,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沒說。樊英在側面看得清楚,畢擎天在背後卻瞧不見他的神情,見老太監如此說法,心中頗是詫異,怔了一怔,隨卻說道:“於兄,既然於大人乃是令尊,那就請怨在下失言。請問於兄準備將令尊金體如何處置?”
白衣少年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大孩子,未懂世事,加以傷痛未已,一時之間,也未曾想到如何辦理後事,被畢擎天陡然一問,一時答不上來,畢擎天道:“聽曹公公言及,令尊大人生前最喜愛杭州,臨死遺言,願埋在名山之下,與岳墳為伴。如若於兄相信在下,在下一定能遵照令尊大人的遺志,將他安葬杭州。”白衣少年見他替自己辦得如此周到,轉身叫了一句“恩公。”便欲施禮,畢擎天雙手一扶,道:“你該多謝這位公公。”白衣少年身子一縮,呆呆地看著那個太監,眼中充滿疑惑的神情。
畢擎天道:“這位曹公公是內庭的侍讀太監,專伴太子讀書。當今的皇帝在做太子之時也是他侍讀的。他在宮中三四十年,以前皇帝有什麼物事要賞賜大臣,多遣他前往,想必也曾到過你家?”白衣少年含糊應了一聲,道:“怪不得如此眼熟。想來是見過也說不定。”
畢擎天續道:“這位曹公公極欽敬你父為人,他舍了性命懇求皇帝準他收殮你父遺骸,其時令尊大人的首級已給我盜去,皇帝老子也知群情洶湧,便樂得做個順水人情,批道:姑念于謙乃兩朝元老,准予收殮。這樣曹公公才得將他的屍體運出來,是我截著了他,將屍首合一,聊盡一點心意。曹公公也打算此後終老此間,不再回朝了。”
白衣少年熱淚盈眶,想到畢擎天為他父親如此盡力,而自己如一點也不知道,反而誤會了他的好意,心中歉疚,畢擎天雖然不肯受他大禮,他亦一再道謝。後來畢擎天請曹太監出面,果然派人將於謙的靈棺運到杭州,築基安葬。後人張蒼水(明未的大忠臣)有詩日:“國破家亡欲何之?西子湖頭有我師,日月雙懸於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便是將於、嶽二人相提並論的,這是閒話,表過不提。
且說白衣少年一再向畢擎天道謝,畢擎天忽道:“於大人一片忠貞,自是名留青史,但依畢某看來,令尊卻也還未算得是個通人,更未算得是個豪傑!”白衣少年面色一變,心中極不舒服,樊英亦覺畢擎天此話實是失言,搶著問道:“畢大龍頭,此話怎說?”畢擎天哈哈一笑道:“可惜他只是忠臣,若然他真是英雄豪傑,也不至於落得今日的枉死了。”
畢擎天侃侃而談,一口氣往下說道:“若真是讀通了的人,豈不聞: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也,並非註定是一姓一家的私產,秦始皇無道,項羽說:彼可取而代之!這才是大英雄真豪傑!”樊英吃了一驚,這人口氣好大!看來其志不在於做一個大龍頭,而是要和朱家爭奪大明的天下了。
白衣少年淡淡說道:“原來你是想做皇帝,哼,江山代有英雄出,各苦生民數十年!想稱王稱霸的人也不見得就是真英雄大豪傑。”這回輪到畢擎天面色一變,只聽得白衣少年續道:“有人大有機會做皇帝,他卻薄天子而不為,這才是英雄豪傑的胸襟。”樊英脫手道:“你是說張大俠張丹楓!”畢擎天勃然變色,武振東插口道:“此一時彼一時,張丹楓自是英雄,但若在今日,也不見得還願一心扶持明室。”白衣少年一陣迷茫,正自思索,忽聽得畢擎天衝口罵道:“張丹楓是什麼英雄?我說他是不肖子孫,行事乖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