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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裡傳進來。屋頂的天花板被路燈鍍上了一層微弱的黃光。我想等拉法埃爾?扎沙裡回來再問他一些關於坎波斯的問題。後來,我開始迷糊了。
那晚,我睡得不好。廣場上的噪音,房間裡積聚的熱氣,對人血如飢似渴的蚊子,勒住我肋骨的帆布帶。直到拂曉時,我才睡著。
我醒得很遲,太陽已經照進窗戶了。
廣場上空蕩蕩的。只有滿地的油紙和玉米棒子證明昨晚有人在這裡活動過。
我下樓喝咖啡時,那西班牙人遞給我一張對摺的紙條,並告訴我:“你同伴給你的。”紙條上的字型是圓體的,看上去有點稚嫩:“我們既不知何日也不知何時。”我沒看懂。我想,我大概還沒有睡醒。
旅店老闆告訴我,拉法埃爾一早就搭過路車去莫雷利亞了。別的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他又舉起他的密密麻麻擠滿字元的報紙,彷彿開始的仍舊是同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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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學家的山岡(1)
從聖巴勃羅路邊縮排去,位於俯瞰河谷的一個石子山坡上。朗波里奧的人類學家們把地皮買在了這裡。當我剛到河谷,第一次看到這地方時,這裡還是一個黑石山坡,到處是火山噴發留下的殘跡,被山洪沖刷出一道道溝痕,現在是旱季,山裡幾乎沒什麼水,但每年雨季一到,山洪便一下子漲起來。在這樣的旱地裡,仍然生長著一些矮小的植物:渾身帶刺的灌木叢,大薊和仙人掌。
過去,從來沒有人當真對這山岡產生興趣,只有幾個牧羊人在山岡上放羊。當初,人類學家們很可能是為了得到一把仙人掌果實從當地農民手中買下了這塊地。
山岡周圍是居民帶。那裡與其說是村舍,不如說是窩棚。房子都是用箱子拆下的木板,沒和砂漿的水泥、磚頭,加上生鏽的鋼板拼搭起來的。房子裡住的是一些被叫做“傘兵”的人,統共五十來戶人家,腐敗律師們為了逃脫合法所有者的土地徵用,把他們拉過來佔地。這幫人搭乘著來路不明的卡車,突然之間出現在這裡,一天之內就搭好了他們的板棚。等到政府的徵用令一發布,他們立刻捲鋪蓋走人,頃刻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傘兵”們散佈在河谷中、馬路邊,灌溉渠旁,直到洛斯雷耶斯路的垃圾場,到處都有他們的板棚。
人類學家對他們的鄰居不感興趣,視若無睹。他們在朗波里奧開設研究中心之初,就決定在這裡投資房地產,大興土木。找到這塊風水寶地的是中心主任,一位叫做梅南德的還俗教士。他想把這裡建成一處能夠“靜心悟道”的聖地:一座六角形建築,中間設定一個內院,屋內為將來的學生分出思考間和工作間。他景仰方濟會修士和巴斯科?德基羅加主教,想要重建墨西哥十二使徒時代潛心研究的氛圍。他希望把自己的家和山岡變為全體研究員和哲學家聚會的場所。結果,他的確成功地把朗波里奧人類學系的大部分學者都吸引到這座石山上來了。秘魯研究員吉耶摩?瑞茲在山岡頂上買了一塊地,打算在那兒蓋一個小型莊園,建造玄武岩牆壁、羅馬瓦屋頂,還有朝向河谷和奧朗蒂諾睸湖的大觀景窗。
由於工程預備建造在陡峭的山坡頂上,瑞茲準備買一頭驢子來運送生活必需品兼帶接送子女。他已經替驢子想好了名字:卡利邦。他還打算建一個倉庫飼養家禽,養一些火雞、母雞,沒準還會養一頭山羊。他準備把平坦的地面租給一個農民種玉米和南瓜,他說,那不僅可以滿足他的口腹之慾,還能使他在進行人類學研究的同時,享受到風吹過樹葉的悅耳的沙沙聲。
當然,所有這一切都還處在計劃階段。不過,幾個月下來,我已經看到山岡上人氣漸旺。
大部分研究員沒那麼闊綽,他們的房子是牆貼牆蓋起來的。社會學家恩裡克?摩格隆把他的建房任務包給了一個名叫加洛的當地建築師——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有個外號叫雞嘴,也許是因為他長了一頭紅毛的緣故吧。他正著手在山岡腳下建造一座混凝土城堡,受巴拉幹路易斯?巴拉幹(1902—1988),墨西哥著名建築師,主張將建築與景觀相融合,將傳統建築藝術與現代建築技術相結合,作品極富詩意和想象。的啟發,他把房子刷成了深藍色,設計之複雜,看上去如同一件巨大而醜陋的、疊過來折過去的摺紙作品。
逐漸地,又有一些新研究員開始加入梅南德的計劃,並且表現出驚人的興趣。他們中的大部分都來自墨西哥城,已經獲得博士學位,有些還在北美洲的休斯敦、得克薩斯的奧斯汀,或者佛羅里達的塔拉哈西的名校裡學習過。被朗波里奧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