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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著她是自作自受。”
我訝道:“眼珠?”
奈奈咬牙道:“她那一雙眼珠,正是從奴婢命苦的主子身上偷來的。”
我沉吟了半晌,若往常遇到這種奇異的事,定要追一個根究一個底,此番卻不知怎的,心中隱有抗拒,遂嘆息了一聲。
奈奈一雙眼微紅道:“往常奴婢天真,奴婢的主子也天真。這樁事後奴婢才明白,主子當初能在天宮平安待過三年,實屬不易。樂胥娘娘說君上以為將自己的心思瞞住,便能保住主子。可他的心思瞞住了天上諸位神仙,包括主子,卻終於沒瞞過唯一想瞞過的天君。”
她這一番話說完,突然煞白了一張臉,猛然回神似的嘴唇抖了幾抖:“奴婢失言。”
她說了許多,前邊的還有些條理,後頭的我卻委實沒怎麼聽懂,也不曉得她哪裡失了言。只是心中卻模糊地一緊。
伴隨著心中這一緊,拐過一攬芳華,有一股騰騰的瑞氣迎面撲來。
四海八荒一眾幹神仙裡頭,仙氣能卓然到這個境界的,左右不過四五個。這四五個裡頭,又以情趣優雅,品位比情趣更加優雅的折顏上神最為卓然。
如今,這個最卓然的折顏便攏著一雙袖子靠在一攬芳華的院牆邊邊兒上,樂呵呵地看著我笑。
我呆了一呆。
方才素錦大拜我時,從院門口閃過的一副衣角,我隱約一瞟,估摸著像是折顏。但料想他此番應是在青丘陪伴著四哥,便也沒甚在意,不成想,那一幅花裡胡哨的衣角卻果然是他的。
我因遷怒,對素錦說的那一番話便不大客氣,回過頭來一想,委實有些掉上神的分子,此番卻令折顏聽了我那一番掉分子的言語,令我微有汗顏。
他兀自樂了一會兒,兩三步踱到我跟前,道:“許多年沒見你使小性了,今日來聽這個牆角,卻聽得很有收穫。真真常埋怨我當初將你送去崑崙虛送錯了,不過學一個藝,卻學得整個人都不大靈光,全沒有他帶著你時的天真活潑。如今這樣看,你還不算無可救藥麼。”
我悲涼地望了一回天。如今我已是十四萬歲的高齡,按著凡人的演算法,正譬如一個老態龍鍾的太婆,若仍舊如同少年時代一般的天真活潑,娘噯,那該得是多麼的嚇人?!
因我一向是個服老的,是以心中才能有這樣一番明透事理的計較,然折顏卻一向是個不服老的,我這一番英明計較,自然只能吃回肚子裡去。只搖著扇子謙虛道:“夜華的那個側妃委實不大合我的意,我雖一向偏愛些機警靈敏的小神仙,但機警靈敏過頭了,跑到我跟前來自作聰明的,我卻不大喜歡了。所以本著長輩對小輩的看顧之心,略略訓誡她兩三句,實在算不得使小性的,你過獎了,過獎了。”
他微微又笑了笑。
其實往常折顏並不似這般愛笑,但他近日春風得意,日子過得很滋潤,自然便多笑些。待他笑夠了,我便也乾乾陪笑上去:“夜華昨日才將我領上的這九重天,你今日便趕著跟上來,你上來這一趟,絕不是隻為了來聽我的牆角罷?”
他咳了聲斂住笑容,眼風裡朝立在我一旁的奈奈掃了掃。奈奈不愧在這天上兜轉久了的,察言觀色是一把好手,立時便伏身一拜:“小婢先去上清境候著上神。”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折顏一向不大正經,待奈奈走得遠了,卻立時收拾出一副凜然的莊重模樣來。
他這個模樣,令我心中抖地一顫。
三百年前,自我從那場沉睡中醒轉過來,發現師父的仙體不用我的心頭血也儲存得很好時,他端出的便正是這幅模樣,斂著眉沉著臉,敲著炎華洞的冰榻緩緩安慰我:“墨淵興許要回來了。”害得我空歡喜一場。
如今,我怔怔望著他一雙細長的眼睛,心中不長進地隱隱又生出絲念想,但害怕這個念想終歸又是個行將落空的念想,便只得往這蹭蹭上竄的一株火苗上狠命澆一桶冷水。
聽得心尖上滋啦啦一忽兒響過之後,我甚沉穩地將兩隻握緊的手揣到袖子裡去,淡淡道:“你便將關子這麼賣著罷,左右我也不急。”
他收起那副莊重的嘴臉,倜儻一笑,道:“若是我說墨淵要醒了,你也不急麼?”
方才還在火中炙烤的一顆狐狸心猛地一竄,直竄到我的嗓子眼。我聽到自己啞著嗓子的一句回話:“你,你又是在騙我。”這一句話,竟微微地帶著兩聲兒哭音。
他愣了一愣,斂了本就不深的笑容,眉頭擰成一個川字,過來拍了拍我的背:“丫頭,這回絕不是在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