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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泡了片刻,泡得很空虛。便穿了衣裳,令那十六個仙娥暫守在原地,我先回一攬芳華的院子挑幾本書帶過來,屆時邊泡邊看,再打發一些時間。
方走到一攬芳華的大門口,正預備推門,那門卻猛地從裡開啟。夜華一手抱著沉睡的糰子,一手握著門沿,見著我,愣了一愣,斂起一雙眉頭來。
東海水晶宮初見夜華時,我便曉得他不大親切,乃是個冷漠的少年。只是同我相交以來,他幾乎從不在我面前作出冷漠的形容,時時都笑得春風拂面,便有些使我忘了他本性其實算得冷漠了。此時他臉上的這個形容,令我抖地一凜。
他一雙眸子暗了暗,半晌,沉沉道:“阿離像是喝醉了,我探了探,他從昨下午到現在竟一直未醒過,是怎麼回事?”
我瞧了瞧他懷中臉色紅潤的糰子,鎮定道:“不過昨天我多餵了他兩壺,讓他醉了個酒罷了。”
他皺眉道:“他醉得睡到現在都沒醒,你怎的不通報我一聲,也不將他抱去藥君府上看看?”
我訝然道:“小孩子哪裡有那麼嬌貴的,我小時候偷折顏的酒喝,醉得四五天沒醒,也沒見我阿爹阿孃將我送去就醫。糰子又不是個姑娘,你這樣慣著他,待他大些,難免不長得娘娘腔腔。”
他默了半晌,從我身邊跨過去,乾澀道:“阿離不是你帶大的,你便一直只將他當做繼子看,從未當過親生的兒子來疼愛罷。若阿離當真是你親生的兒子,你今日,還說得出這樣的話麼?”
我一愣,待反應過來他這一番話的意思,卻覺得周身血氣都涼了。
從前常聽人說透心涼透心涼,我還琢磨過這個透心涼是種什麼樣的涼法,如今,倒是活生生品一遭箇中的滋味。
縱然我沒生過兒子,卻也曉得,若是我白淺的親生兒子,怕待他倒沒這麼上心。也正是憐憫糰子小小年紀,親孃便跳了誅仙台。三百年裡活過來,沒受著親孃的半點呵護,怪可憐見,是以對這糰子,從來都是巴心巴肺的。今日這一番巴心巴肺,卻換來如此評說。
我抖了抖衣袖,對著他的背影冷笑道:“老身哪生得出這樣一個活潑討喜的孩子來,可嘆生出阿離的那位烈女子,當初卻跳了誅仙台。老身師承崑崙虛,修的是逍遙道,可不是承的西方梵境,沒修得來一副菩薩心腸,自然待不好阿離。夜華君儲在宮中的那位側妃,依老身看,倒是又慈悲又善良,定可以將你這寶貝兒子待得同親生的一樣。今後卻叫你的這位側妃將阿離看得緊些,莫讓他在我這裡吃了虧去。”
他背影僵了僵,半晌,道了聲:“你別說這些話來氣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便抱著糰子匆匆向藥王府奔去。
瞧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我大感無趣。正要轉頭踏進院子,迎面又撞上來個奈奈。
她一雙眼通紅,見著我,仿似見著西天梵境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趕緊扯著我的袖子顫聲道:“上神可見著,方才誰從這院子裡出去了?”
我撫了撫額,柔聲道:“怎麼了?”
她那一雙通紅的眼角處啪嗒掉下兩顆亮晶晶的淚珠兒來,哽咽道:“上神責罰小婢罷,都是小婢的錯。上神對小殿下這般好,便是小婢的主子再生,也要感念上神,此番若因了小婢,令小殿下栽到素錦娘娘的手裡,那小婢,小婢……”
我見她說了半日也沒道出個所以然來,文法頗顛三倒四,一言一語甚沒重點,便敲了扇子好意提點道:“別的暫不用多浪費唇舌,你方才說糰子栽進素錦手裡,是個什麼意思?”
我這一個提點,終於讓她找到一根主心骨,一件事一件事,接二連三抖得十分順暢。原來我今日剛被靈寶天尊這玉清境裡的一順溜宮娥領走,那素錦側妃便領了四個隨侍的仙娥駕臨了一攬芳華。說是晨間散步,受一道神聖不可侵犯的仙氣指引,不意散到我暫住的院子的附近,便一定要來訪一訪這仙氣的主人,並看一看糰子。
姑且不說這四海八荒裡哪一位神仙的仙氣是神聖可以侵犯的,我懷著一顆大度的心,只當這是個不大合宜的恭維。然那素錦昨夜同夜華和謬清不知鬧到個什麼時辰,今日這一大早,還能有這麼好的精神頭大老遠地來我這處散一散步,卻叫我十分佩服。
說是夜華從不許這素錦見糰子,也不許她靠近一攬芳華半步,作為四海八荒的典範,她也一直守著這個規矩,今日卻不知抽了什麼風,將兩條齊齊冒犯了。奈奈有心不願這素錦進院子,她一個小小的守院仙娥,扛住一介天宮典範的耿耿衷情,十分不易,好歹終歸還是扛下了。素錦不甘不願地離開一攬芳華後,